命中命中(148)
陆与闻因回忆而动容,此刻却无动于衷,这不是方雨,他想,尽管哭泣的样子和方雨很像。
但不是就不是,阿志亲手将方雨的骨灰交给他,骨灰埕抱在怀里的冰凉,他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
陆与闻重新蹲下来,小心地翻找编织袋里的物品,他哪一样都想要。他一边将那些废弃用品拿出来,一边以面前的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别哭了,我不怪你,早点去睡吧。”
方雨逃似的回到房间,背靠床尾坐在地上,眼泪还在往下掉,他的心痛如刀绞,他很想很想出去和陆与闻说,他是方雨,他没有死,本该他去死的,但侥幸活了下来。
所以他必须为这偷来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哭得身体微微地颤,竭力蜷缩着自己,长期营养不良,他很快透支了体力而昏睡过去。
陆与闻过了一遍编织袋里的物品,他把它们全部原样放回去,提着编织袋下了趟楼,袋子放进后备箱里。
时间已近九点,楼下支起了夜宵摊,陆与闻受香味诱惑,感觉自己开始饿了,晚饭没吃,他这几天临时抱佛脚控制饮食,为了纪念会有更好的面貌。
陆与闻忍不住去夜宵摊买了炒粉,想到楼上还有个人,遂又再买了一份,嘱咐老板多加点肉和蛋,楼上那位瘦得他也看不下去。
他提着两盒炒粉上楼,把炒粉放到饭桌上,犹豫了一秒,又拿走自己的那份。他没做好和方雨弟弟同桌吃饭的准备。
陆与闻走去敲门,敲了两下无人回应,只得和屋里的人道:“买了夜宵,出来吃一点吧。”
房间里照旧没声,陆与闻把耳朵贴到门板,听不到任何声响,他试着拧动门把手,轻轻一推,门开了,里面的人在地上坐着,上身趴伏在床尾,看似睡着了。
陆与闻走过去推了推那人的胳膊,“别在地上睡,容易着凉。”
只得到一声轻微的回应,人还是没动。
陆与闻继续推他,唤道:“方晴?方晴,回床上睡,地上睡一晚你得感冒,你病了你哥饶不了我。”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陆与闻有点不想管了,在哪睡都与他无关,站起来正要走人,可脚边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委实可怜。
他弄不明白,当年看还好好的,十多年过去年纪长了,怎么人反而瘦弱了,脸上毫无血色不说,人也弱不禁风。
陆与闻俯下身,承认自己同情心泛滥,他接着喊:“方晴,快醒醒,回床上睡。”
“你该不会不叫这名字吧,我记得你好像有个英文名,我早忘了,你入乡随俗一下,方晴?”
床边的人脑袋动了动,露出半张侧脸,睡梦中眉头紧蹙,似乎满怀心事,嘴唇的红润是惨白脸上唯一的血色。
陆与闻不经意往那张脸上看了一眼,这一眼叫他眼神发直,不敢再看。
太像方雨了,尤其是睡觉的模样,过去方雨偶尔会生他的气,气完睡觉时也是这幅模样,满腹委屈,用不甘的表情控诉他的失职。
陆与闻转过脸,目光投向别处,喃喃地叫方雨的名字,像以往每一次那样,没期望得到回应,以为等待他的会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可在一片安静中,身旁的人模模糊糊应了他一声,像是对他的呼唤的回应。
陆与闻以为听错了,他回头叫他:“方晴,方晴醒醒,别在地上睡。”
这回没有应声,陆与闻端视埋在双臂的脸庞,酣睡的模样,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个难以解释的念头,他对着近在咫尺的人,喊了一声方雨。
“方雨,听得到我说话吗?我很想你,你好不好?”
他自顾自地说话,说一些方雨听不到的话,惹来熟睡中人的不满,身旁的人嘴里咕哝着,吐出两个字:“别吵。”
陆与闻好笑,他非跟睡着的人较劲,“你嫌我吵?我叫你起来别睡地上。”
眼看面前的人又要睡过去,陆与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起来我走了,不管你了,方雨不会怪我的。”
一声略显痛苦的呻吟传来,陆与闻凑近去听,他又听到叫他别吵,正要反驳,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他呼吸一窒,瞳孔急剧放大。
“别叫我,别叫我的名字。”
他刚才只喊了方雨,他喊的分明是方雨——
陆与闻膝盖瞬间着地,他着急去推面前的人,猛地追问:“别叫你什么?你叫什么?回答我!”
“别叫我方雨,我不能是方雨。”
陆与闻死死盯着床边的人,“为什么不能?那你是谁?”
“我不知道,别叫我。”说完整张脸完完全全埋在手臂上,身体肉眼可见地开始发抖,不断有痛苦的呻吟声传出。
陆与闻伸手触碰颤动的肩膀,他仍觉不可置信,他把不知为何抖得厉害的人拥进怀里,用尽全力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