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喉+番外(139)
“小姜,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阿杰的嘛。”老人缓慢悠长的语调充满故事感。
姜路顿住,盯着老人看了一会儿。
老人望着被窗框禁锢的蓝天,回忆道,“沛东是我外甥,我姐姐没的早,把沛东托付给我,但是我嘛,你也知道,干白事的,沛东从小身子就弱,心脏有毛病,我怕干这行不吉利,就把他送去亲戚家养着,没想到养着养着,他长大了,身体好了,我想着让他来学,他不肯,他说看多了死人,不想再有人死了。”
姜路听到最后一句,内心被深深触动。
“有天晚上我正要睡下,他领着个小子上门找我,那小子浑身湿透了,病恹恹的,话也不爱说,见人就躲,后来我听沛东说,这小子是他从河里救上来的,差一点就到那边去了,因为工作原因他急着走,又放心不下这小子,所以让我照看他。”
“那边?”姜路颤声。
“就是死了。”老人被阳光刺得眯起眼,长叹一声,“这小子嘴严,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直到他得知我是干白事儿的,才勉强跟我搭上话,他家里疯的疯,死的死,就剩下他一个,我心说可怜呐,问他想跟我学不,小子说想。”
“我问他怕不怕尸体,他说不怕,结果第一次外派回来,到了半夜敲门问我饿不饿,我就知道他是想找个人陪着,就给他下了碗挂面,当时太困,连盐都忘放了,他稀里糊涂吃光了在我身边睡下,从此之后,我就在没下过厨房,都是他一手承包。”
“一晃半年,沛东回来了,俩人是过命的交情,好得跟亲哥俩似的,沛东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个群,里头都是求死的人,阿杰是明白人,知道他人生死不能干涉过多,否则就是故意给人添堵,俩人因为这事儿在我面前吵起来,不欢而散了。”
老人说着说着,摸了一把脸,手重重砸在腿上,感慨道,“后来我和沛东吃了顿饭,他说他查出来点小毛病,结果没几天,人就死在外乡,我连夜开车把人拉回来,阿杰从来不开口求人,但那天沛东遗体回来后,他就跪在我跟前,说务必帮他瞒下这件事。”
姜路想象着当时的场景,语气低沉,“然后呢。”
老人无可奈何道,“小姜,我直白点,如果换作是阿杰,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死了你一点感应都没有,可能吗?”
......
丁杰按下门铃,拖鞋的啪嗒声从门里面冒出来,门开了,方敏看到他有些意外,“丁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家里什么都没收拾,琳琳还没醒呢,快进来快进来,我去叫她。”
“不用,我坐会儿就走,让她睡吧。”丁杰把买的蛋糕递过去,都是琳琳爱吃的口味,他换了拖鞋在客厅转了两圈,顺手把垃圾收拾打包好放在门口。
方敏匆忙挽起头发,端来两杯热茶,“小姜最近样,琳琳老说他呢。”
“都很好。”丁杰嘴角僵硬。
方敏坐到对面,“丁哥,你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丁杰望着漂浮旋转的茶叶,没说话。
方敏笑道,“丁哥你看你,有什么事就说嘛,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
丁杰挣扎数次,刚要开口,方敏忽然打断他,语气稀松平常,“你想说沛东的事,对吧丁哥。”
......
姜路把这句话反复咀嚼,注视着老人深邃的双眸,带着答案问道,“您是说方姐早就知道了?”
老人轻点着头,声音越发虚幻,“沛东死后半个月,她带着孩子来看我,说是看我,放下东西就走了。”
姜路后背发凉,那之前所有的听闻,难道都是方姐刻意营造的假象?但都是为了什么。
老人叹道,“人都喜欢自己骗自己,骗来骗去,就成真的了,小方也知道阿杰的苦心,不想拆穿,更不想把沛东的死讯摆在明面上,日子得过且过,也算为了孩子吧。”
姜路恍然大悟,如果换作是自己,可能会更早发现异端,可要忍住拆穿谎言的欲望,比登天还难,上百个日夜,方姐看到冰冷的图片和文字时又该是如何熬过来的。
“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看重这个,就丢了另一个。”老人说完,抿了口热水,水雾顺着鼻梁舞上眉梢,老人半眯着眼,望着虚空止不住的摇头,
“到底是谁在成全谁...真说不清啊。”
......
“丁哥,这些日子你尽心尽力照顾我们母女,我连一个规矩的道谢都没有,就今天吧,我替沛东和琳琳谢谢你了。”
说着,方敏扶着桌边要跪,被丁杰猛地拉起。
丁杰红着眼,压低声音,“小方,你起来。”
方敏推开他的手,顺势抹去眼泪,强忍着哭腔,“沛东走了这么久,我也缓过来了,就是琳琳还不知道,我等她手术恢复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