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167)
“没,”周憬琛伸手扯了张面前的卫生纸,擦了擦鼻子否认,“在厨房被辣椒熏得。”他一闻到辣椒的味道或者一吃辣的,就会流鼻涕,又因为体质向来很好,几乎不生病,所以想都没想就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厨房里辣椒的味道刺激到,才会鼻子不舒服。
苏淮没说话,顺手盛了碗热汤递给他,周憬琛接过时,手掌覆盖住苏淮的手背,皮肤相贴的热麻触感让他忍不住快速抽回手,碗没递稳,歪歪斜斜洒了些汤出来,落在苏淮皮肤细嫩的手心。
周憬琛站起来,椅子划过地板的“呲啦”声尖锐又急促地响起,他迅速地抽出卫生纸,擦干他手上的油滑湿腻,又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到厨房用冷水冲洗。
苏淮手腕很细,周憬琛的虎口轻轻一圈,就能环住。细白水柱冲在苏淮泛红的手心,又溅到周憬琛握住苏淮手腕的那只手上,苏淮目光落在他们皮肤紧紧贴合的地方,手指忍不住微蜷。
其实泼洒下的汤水不多,热度也很快的挥发在空气里,他既没被烫伤也没被烫疼。只是周憬琛反应好大,动作和眼神间流露的关切真实得不像作假,像是把苏淮当成什么很珍贵、不能受到一点伤害的人似的。
于是苏淮有些贪心,也突然冒出近乎迷失的私心,没有阻止周憬琛的动作,没有告诉他其实自己一点事儿也没有。他沦陷在这个过于温馨和被珍视的片刻,像个听话的小孩儿,不再计较自己没有在周憬琛面前展现的是否是自己的成熟和蜕变。
周憬琛看着苏淮微微收拢的掌心,以为他是痛的,于是手掌托住他的手背,将水流放小了一点,“家里有烫伤膏吗?”
两只有着轻微肤色差的手贴着,一只细白小巧,一只宽大修长。周憬琛的掌心感受着来自苏淮手背皮肤的温度,目光垂下,觉得手里像是拿着某种白玉瓷器似的。这是一双很好看,牵起来很柔软舒服的手,也是一双会在他肩背上划出血红指痕的手。他喜欢和这双手十指相扣,压在沙发上接吻时,或者在床上被抓得很痛时,当他们手指缠绕地很紧密时,他会产生一种美妙的联想,好像他们的脉搏和心脏也紧紧相连在一起。
苏淮回过神,朝周憬琛摇头,“没有。”然后又把自己的手从周憬琛手里抽出来,说了声没,“不用涂药,没事。”
他今天总是走神,大概从早上起来的一切都在失控,连周憬琛都发生了奇怪又不清不楚的微妙改变,因此连带着他的意志力和专注力都在这种环境里不断脱轨。
重新回到饭桌,苏淮仍旧喝着那碗没喝完的汤,这样微冷的天气很适合喝热汤,胃里的温暖向身体里延伸,抵挡了空气里的冷意。
周憬琛重逢时带着价值七位数手表的那只手,此刻手腕空荡荡,正优雅地拿着一只虾,手指灵巧,很有观赏性地剥去它的外壳,然后放到苏淮面前的餐碟上。
“谢谢,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剥。”
“你剥得没我好。”周憬琛略过苏淮语气里的客套疏离,挑了下眉,感到骄傲似的驳回苏淮不想麻烦他的请求。
苏淮放下汤碟,也三下两下剥了一只虾,虾线剔除得很干净,剥出来粉色的肉干净漂亮,二话不说也扔进了周憬琛的餐碟前。
他看着周憬琛没说话,但表情和眼睛都很明显地带着轻微怨气质问周憬琛——哪里剥得没你好。
周憬琛差点忘了,苏淮骨子里很要强,在某些方面有着很奇怪的胜负欲,他会和周憬琛比谁能把阳春面里散乱的葱花更快挑完,会比谁在河边扔出的石头更远、冬天堆的雪人更漂亮,也会抓着周憬琛的手指,一跟一跟地细看,看谁的螺纹更多。
周憬琛因为回忆,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他吃了苏淮给他剥的那只虾,肉质鲜嫩弹滑,很好吃。他像从前挑葱花趁苏淮不注意暂停几秒、扔石头微微收力那样,哄苏淮开心,“好吧,你现在进步好多。”
“现在和我剥得一样好。”
他注意到苏淮很轻地撇了下嘴,是有些可爱幼稚的不太服气的表情,似乎是不满意他说“和我一样好”,而不是“比我更好”。
周憬琛能理解苏淮每一个微表情所表露的意思,也知道怎样说让他更开心,他在收敛自己。要是现在这么轻易地就变回从前那个周憬琛,太轻率和冒险。要是苏淮昨晚跟说的那些醉话是自己会错了意,那他就会变成在同一个人身上葬送两次真心的、无可救药的蠢货。
但其实他收敛得不够好,而苏淮的精神总是不够专心的四处游走,自我防范让他对周憬琛的每个行为都抱着复杂的怀疑,所以有一种极端谨慎激发出的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