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撞伤了太阳穴，挺严重的。CT当时没有发现，但是刚才做核磁共振的时候，我们却看到了那块血肿。”女医生接着说道。

我看着输液瓶子滴落着透明的液体，没回头看他们，只是小声地问了句，“治的好么？”

“很难。”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有时候可能根本找不到那根血管，有时候可能还会出现并发症，但是我是这里最好的医生，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你做手术。”

“有多大的风险。”我将视线从输液瓶子上移开，看向那医生的眼睛。

“很大的风险。”

他说完，我忍不住笑了，如果一个医生连10%的几率都无法向你保证的时候，那你活下去的几率可能微乎其微。

“如果…我不做手术又会怎样呢？”我撑着下巴，手指轻轻的敲着脸颊。

“最好的情况脑部自行止血或者继续出血导致大脑肿胀。”

我有点听不懂这都是什么情况，看向女医生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不做手术，你可能会死。”她看向我，眼神坚定地说道。

“可是如果做手术，我也会死不是么？”我的视线又飘回了输液瓶子上，不想再看他们怜悯的眼神。

“两者的风险相等。”医生补充道。

“我…该怎么办…”我小声的说了一句，与其说是在问那两个医生，倒不如说是在问我自己。

空气里又是一阵沉默，这种沉默把我逼得喘不上气来，许久我才有出声问那位女医生。

“如果是你…我是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选择…”我恳切地望着她，我真的需要一个答案，哪怕是错的，哪怕是最差的选择。

又是一阵沉默，许久女医生才轻声地说道，“我无法帮你回答。”

我笑了，却自己都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看。

我避开他们的目光，看向窗外，“让我，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好好…想一想…

房间里空荡的像是被人泡进了深水里。

我还记得小时候坐在爸爸肩头上去够院子里石榴的样子，我还记得爸爸那时看向妈妈的眼神有多么的温柔。

我还记得陆良笑着说我，“娘子，你今儿个是准备好了要昭告天下啊。”

“娘子，为夫只是帮你清清垃圾。”

“娘子，就算我是郭达我也就爱你这一个，别生气了。”

“娘子，你看你家老爷厉害不。”

“娘子，我发誓，就你一个。”

耳畔里似乎有高中时期听的那首歌的旋律，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和陆良一个人一个耳机，躲在教室最后边上自习，边和陆良偷听莫文蔚专辑时的样子。

那时候班里的同学们总是说，如果一对恋人合唱过一次广岛之恋，就一定会分手。

我不信那个邪，上了大学刚跟陆良在一起的时候，去了KTV先点了这歌，我非要唱张洪量的声部，逼着陆良去唱莫文蔚的歌词，后来陆良觉得自己发挥失常，逼着我又唱了一遍莫文蔚的词。

现如今看来，人还是迷信一点好。

是谁太勇敢，说喜欢离别。

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眼睁睁看着，爱从指缝中溜走还说再见。

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

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

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

陆良，我怕我真的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了。

第12章

房间被人打开，我没回头，怕又是那两位医生等我拿主意。

我害怕做选择，从小就是，更怕做这样让我无从选择的选择。

“你好，我是李越。”那人出声，我回头看向他。

的确长得很帅气，看起来年岁也不过就是二十五六岁，轮廓分明的五官，英挺的鼻梁，这样的长相，即便是十六年前的我看了也会觉得自愧不如。

“嗯。”我点了点头，挪开自己的目光。

“我是…”他小声开了口。

“我知道。”我出声打断他，不知道自己在挣扎个什么劲，明明心里已经默认了陆良已经重新生活的消息，却又不想从这个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他不能留下来。”李越开口，似是一个宣判死刑的侩子手。

“嗯。”我轻轻的从鼻子里挤出个单音，很快眼泪便由涌上眼眶，我别开头，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假装自己不曾哭过。

“他很快还会再来看你。”李越低着头像是个犯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声说着，“很快便会再回来的。”

“嗯。”

“其实，我觉得他现在过得挺幸福的。”李越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他这几年会笑了，睡觉也不做噩梦了。”

“嗯。”

“我是真的…真的…好爱他。”

李越说着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我反而觉得有一点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