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水向南[刑侦](4)
许昭收敛了笑意:“上车说。”
一排警车灭了警灯,在浓重夜色中前行,最终与黑夜融为一体。
许昭与曹志平坐在后排座,交换着手中的材料:“嫌疑人手机有什么发现?”
“刚恢复了张星凡手机的所有通话记录,最后接通的电话是凌晨1点49分,通话对象为尾号1892的本地号码,通话时间37秒。然后1点50分,这个尾号1892的号码拨回给张星凡,但张星凡没接。”
许昭扫了眼电话号码,问:“技侦今天没来啊,这通话记录是谁恢复的?”
“哦,你刚刚在忙还没见过吧?新来的实习生,信息网络安全专业的硕士,高材生呢,叫颜什么……哦对,颜楚涵。”
“这名字是……女生?”
“对。”曹志平刚见过对方。
“体育生吗?”
“呃……应该不是,按我的标准看有点过瘦了,不过女孩子嘛,可以理解。”
许昭听得紧蹙眉头:“谁分配的?女生安排到刑侦口,太危险了。”
“嗨,还能是谁,郑支队呗。说技侦队不缺人,倒是我们这边,不是天天喊着要一个懂信息技术、能跑现场的。”
许昭的不悦更上了一层:“那就从技侦队借调一个来,怎么能安排女生?我们刑侦接的都是大案子,出事怎么办?怎么跟人家父母交代?”
曹志平没想这么多:“大不了不出任务,只跑跑这种案发现场嘛。说回正题,你看这个手机号码。”
许昭咽下不满,打算过几天再跟郑支队汇报,看把人安排到哪个文职岗位去。他沿着曹志平的话,从头读了一遍这个1892的号码,突然想到什么,和曹志平默契地对视一眼:“是最先报警的那个号码?”
“对。”曹志平把接警中心的记录单递给许昭,“有关本案的第一个报警电话,1点55分,报警内容是:朝云小区有人自sha,具体几幢不清楚,自sha方式不清楚,自sha者已无求生意志,请尽快援助。报警的机主定位在江北路,和朝云小区整整隔了一个东湖区。”
“机主的身份信息有吗?”许昭问。
“林清禹,男,27岁,户籍本地,南州市第二医院精神科的医生。”曹志平简要道。
“张星凡有精神类疾病史吗?”许昭敏锐地发问,又翻出张星凡的遗书看了看,“遗书里没提起。”
“直接证据是没有,但屈粤说,房间里发现很多SSRI类抗抑郁药物。”
“如果是这样,精神类疾病、扩大性自sha……”许昭沉思着,扫了眼腕上的手表,“等八点吧,给医院打个电话确认一下,看这位林医生是不是张星凡的就诊医生。是的话就没问题了,我们去趟医院做个笔录,了解下张星凡的病情。”
“嗯好。”曹志平的思路和许昭一致。
许昭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车子正匀速行驶在城市的主干道上,窗外明暗的路灯交织着建筑物冰冷的灯光,透过氤氲着水汽的车窗投射在他脸上,让原本线条柔和的侧脸平添了一份深邃、锋利的气质。
城市的另一端。
叮铃——
林清禹在手机铃响的那一刻迅速接起,屏幕上正亮着时间——三点。看来他一夜未眠。
“抱歉林医生,两点钟我眯了会儿,没听到您的电话。”手机里传来一个模糊的女声。
“不,是我抱歉才对,这么晚打扰您。”林清禹的声音低哑,应是醉酒又未眠的缘故。
“没事,能帮到病人是我应该的。我刚看到您的微信了,就从医院系统里查了下张星凡的住址,在朝云小区,今天值班也没什么事,我就干脆开车过去看一趟。”
“麻烦了,他怎么样?”林清禹哑声问。
“嗯……”电话那头似乎在斟酌着措辞。
林清禹听到电话中纷乱的脚步声,已经猜测到了一些:“他……人救回来了吗?”
“现场都拉了警戒线,我只看到有尸体抬出来。估计……是那孩子。”
“……”林清禹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用另一只手才能堪堪撑住。
客厅变得寂静而无人声,只有挂钟的秒针在滴答滴答。
如此响了十下,才听到房屋主人吐出一句嘶哑的嗓音:“谢谢,麻烦您了。”
“那我先回医院值班了。您早上还有医院的合作项目,您也注意休息。”
“好,谢谢。”
林清禹挂了电话,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他感到大脑昏昏沉沉、头痛欲裂;灵魂像被剥离开身体,轻飘飘地悬浮在夜色上空。
他颤抖着手碰上客厅一角的保险柜门,因为无法抑制的抖动,连续输错了两次密码,才终于打开——保险柜里零零散散摆放着几只一次性针管和注射药瓶,在窗外苍白的月色下,反射着冰冷、噬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