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张开嘴。

却在这时候，陈洋沉默半天，忽然开口问：“茸茸，你讨厌我吗？”

于茸更僵了：“……什、什么？”

陈洋缩了缩右手，低低地说：“我感觉你和我相处的时候好像总是很难受……”

于茸矢口否认：“没有啊！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对不起，那个，我是喜欢你的，但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是想占你便宜吗？”陈洋的声音更低落了。

于茸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陈洋又沉默了会儿，说：“茸茸，你是知道上了这种节目也不代表一定要谈恋爱的吧。”

“你没必要为了配合节目主题，”陈洋低声说，“去勉强自己装作喜欢一个你讨厌的人。”

于茸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伪装被撕扯下来了。

这几乎是在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演戏。

这和骂他虚伪有什么区别？

陈洋怎么能这么说？

摄像头都还在拍着。

他要怎么办？

于茸动了。

他僵着脸，越过陈洋，大步大步朝别墅的方向走去，然后逐渐变为跑。

他的跟拍摄像师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无措。

陈洋身后的男人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跟上去。

这位跟拍摄像师犹豫地点了下头，扛住机器去追于茸。

……

小树林里只剩下了两人。

陈洋低着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从节目开始录制到现在，这是他情绪最低落的一刻。

忽然，他的右手被执起：“愣在原地干什么，嫌身上血太多？”

陈洋耷拉着脑袋：“叶哥，我身上好痛，走不动。”

他的手被放下。

陈洋顿时就有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连跟了他十多天对他不离不弃的叶哥都不理他了，他觉得自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流浪小狗。

下一秒，男人却走到他的身前，半蹲下来。

宽阔坚实的背脊展露在他面前，陈洋愣住。

“上来，”男人说着，“机器你抱。”

……

小树林里，于茸大脑一片空地往前跑。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逃难，逃离一场灾难，可他到底要逃去哪里？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他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

让杨哥联系导演！

直播已经结束了，只要不是直播，其他都可以剪！

就在这时，很凑巧的，经纪人的电话竟然打了过来，手机嗡嗡震动。

于茸一喜，刚要接，前头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竟是提着畚箕路过这里的祁家。

两人目光相撞，祁家的视线往下一落，落在了他的手机上。

祁家身后，扛着机器的摄像师从树后出现。

于茸一惊，立刻刹住脚，将手机藏到身后，竖起食指比在唇前，慌张地朝祁家摇头示意，不要说出来！

祁家却挑起眉梢，音量一点也不压地说：“诶，你竟然有手机？”

登时，祁家身后的跟拍摄像师愣了下，朝他看去。

于茸的心凉了。

……

于茸浑浑噩噩闯进别墅的时候，两手空空。

他的手机被导演没收走了。

导演气笑了说“从没见过哪个来录节目的艺人会搞这种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操作”，于茸觉得自己像是被当众扇了一巴掌，狼狈地转身逃进了别墅客厅，关上大门。

他背靠在大门上，一身汗，剧烈地喘息着，大脑已经彻底放空。

耳朵边嗡嗡作响。

手机没了。

没法联系杨哥。

对了，杨哥刚才是为了什么事情才打电话过来的……？

于茸的脑子完全是乱的，脸上是茫然的，只有惊恐与无措不断交织。

他有种很害怕的感觉，总觉得事情好像正在朝失控的方向一路奔去。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坏人。

欺骗陈洋感情这事，他确实做了。

可综艺节目不都是虚假的吗？来这里搞什么真心才奇怪吧？

要他付出真心也可以，可是对陈洋？怎么可能？

他不可能会喜欢陈洋的。

只是因为不喜欢陈洋，只是为了综艺效果搞了下暧昧，他就要变成坏人了吗，他就要被人用看待坏人一样的目光看待了吗？

可是，完全无知无觉的陈洋难道就没问题吗？

怎么会有人当着镜头把这事戳破啊？

怎么会有人完全不顾别人的脸面啊？

素人是不是真的完全不懂镜头前的情商啊，也太坑人了。

想着想着，于茸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这时候，前方传来了拖鞋踢踏在地砖表面的声音。

他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到了从开放式厨房里拿着一瓶冰可乐走出来的苏洛声。

这一瞬间，他觉得时间好像回到了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