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96)
“不,没有下一次了。”他掷地有声地说,我抬眼,看到他的双眸坚定地望在某个不知名的点上,一字一句地说,“永远不会有下一次了,这种可怕的病,也不要妄想可以纠缠你,我不允许。”
他把我搂住,深深埋在我的颈窝里,说:“我不允许。”
后来我一直认为,这次发病可能是某种结束的象征,毕竟癫痫至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而今日我也会迎来一种“新生”。此新生这并非什么具体的特殊事件,只是我的爱人为我起了个大早,笨手笨脚地去厨房里做了蛋糕。当他用包扎好的手指将插上蜡烛的蛋糕端到我面前时,他说,他本想做更漂亮的奶油裱花,可他的手实在太笨,请亲爱的阿尔弗雷德同志不要介意,因为这个蛋糕很甜,跟他们的爱情一样甜。
我坐在床边笑着,罕见地脸红了,就像个过生日的小孩儿,我拘谨而腼腆地微笑,看他单膝跪在我面前,举着这个的确有点七歪八倒的蛋糕。蜡烛摇晃火焰,让其后他的面孔若隐若现,一会儿是眼睛在发光,一会儿又是那因害羞而紧抿的唇,一会儿则是那高挺的鹰钩鼻梁……有那么一刻,我觉得他是在向我求婚。
“许个愿吧,亲爱的。”
“为什么?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我不知道,你从来都不说,但我认为是。你瞧,外面下雪了,你说过,你出生在寒夜里。”
我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确,白雪飞舞在墨蓝色的空中,也许一会儿就要天亮了,看起来很冷,就像刻在骨子里和记忆里般那么冷。可现在我很暖和,壁炉里不知疲倦燃烧松木,而在我面前,一小束火焰为我亮起,更让人感到温暖的是,这单膝跪在我面前近乎虔诚地仰望我的人。
我何以得到这一切呢?
可是,有人真的给我这一切。
于是我手掌相对,沉默地在心中向那也许早已施予我审判的上帝许下愿望,恳切求告。
求告我和萨连科的爱可以永恒,祈祷这一刻我确切的存在可以永恒。
祈祷我的萨连科,可以永恒。
我吹灭了蜡烛,用手指沾了一小团奶油放在了嘴里,在萨连科明媚的微笑中,我粘了一团奶油在他唇上,然后吻了上去。
这甜蜜,是我们彼此的甜蜜。
“我爱你。”在我如炬的目光中,萨连科突然说,带着颤抖的嗓音,“也许我之前说过很多遍,也许在这个时候我不该表现我自己,但是我忍不住,说爱你。”
“每一刻都爱吗?”
“时时刻刻。”
我捧起他的脸,从他的额头吻到他的眼睛,说:“谢谢你,让我重生,谢谢你,给我这个生日。”
“我很荣幸。”
后来我们一起吃完了这个六英寸的造型不算美妙味道却甜到我们吃几口都要喝上一口咖啡的蛋糕,萨连科手指受伤,全程我来喂他。他吃了几口本来劝我不要再吃,因为说会让我们俩的血糖在这个大清早上升到可怕的程度,但我停不住。
“因为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蛋糕。”我说。
“第一个?”他有点不可思议,但很快柔和下神色,“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因为我还会为你做很多很多。”
我放下刀叉时,窗外的天亮了。雪越下越大,有覆盖世界的架势。风呼啸着,卷起雪向上涌去,从窗户缝隙里渗进一缕缕冰凉,萨连科坐到我身边,自后把我搂在怀里,把下巴搁在我头上,沉默地与我一起凝视这雪、这河,这不属于我们却使我们永恒的土地。
为期一礼拜的度假很快结束,在回程的路上,我对萨连科说,我会亲自找到埃里克,如果他手上有什么现成的线索和资料,可以交给我。萨连科说没问题,等他回到德累斯顿就会差米嘉送来。
“他还好吗?米嘉。”
“很好,他还年轻,恢复得也快,但这一次他很受挫,他一直认为自己很强的。所以说——”他扭动方向盘,看了我一眼,“可别小看埃里克。”
“你也别小看我。”我说,“我只是不喜欢贴身肉搏,那太原始,我年少时和黑手党混在一起时都不玩那一套了。”
“我知道,你聪明,有技巧,什么都瞒不了你。”
“餐厅必须得重开,否则上面我很交待,虽然我根本不在意什么CIA,但挂着这个名头我才能在这里,还有南希,我不想让她为难。”
萨连科也点头,说:“这回我会帮你给你的餐厅员工做一个完整的背调。”
“这么贴心?”我伸出手捏了捏他微笑着的脸。
“我可不想再挨打了,亲爱的,你是一巴掌没打我,那两个女人打人可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