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71)
“亲爱的,就让我孩子气一回,我实在太高兴了!”
他还没从昨日那封信的惊喜中缓过劲来,我不得不好奇为什么他会对此如此在意。我腹诽这完全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而后来薇罗奇卡告诉我,有的人就是这么单纯,认定了某件事就再也无法改变,说他们死心眼儿也好,还不如说,这世上真的存在矢志不渝的感情。
信步走在橡树的绿荫下,前方的萨连科穿着白色衬衫,袖子卷在小臂,风鼓胀在衬衫里,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一边挥舞手臂一边掌着方向盘,朝田野里劳作的农民们打招呼。拖拉机风驰电掣,被他开出了战车的架势。他有多爱这个世界啊,我不禁感叹,一个人的心中若从未消减那童真、单纯的一面,就足以证明他爱着,同样也被爱着。
没过多久,他又开着拖拉机回来,路过我身边时,像个骑士一样朝我伸出了手。
“这位绅士,可否赏光?”他汗水淋漓,笑得灿烂。
“绅士可不坐拖拉机。”我故作傲娇地扬起下巴。
“那这位帅哥,可否和我这个乡巴佬一起兜兜风。”
“帅哥还不错。”我满意地砸砸嘴,抓住他的手上车与他紧靠而坐,他欢呼一声,随即又说:“要我说,你不仅是帅哥,还是美女!你是世界上最美的!”
我皱眉,差点被他的肉麻给恶心坏了。用力推搡了他几下,我抢过他手中的方向盘,朝他挑眉:“现在换美女带你兜风!”
萨连科哈哈大笑几声,捧住我的脸连嘬几口,叫周围的农民们都看愣了眼。
然而,事实证明,作为间谍这种好日子不会太持久,甚至是昙花一现。我们旅行刚结束回到德累斯顿市区,迎面而来的就是件倒霉事儿。
回到餐厅就接到了罗伯特的紧急电话,说南希正发了疯的找我。我火急火燎地赶往屠宰场,埃里克想跟来,我都没找好理由直接把他轰了回去。恋爱使人愚蠢,这是真的。
在屠宰场,我看到了靠在栏杆边抽烟的南希。我小跑过去。
“怎么了?南希?”
南希暗含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说:“卡尔暴露了。”
脑海里劈开一道闪电,我拉住南希的手,说:“你快走!我现在就安排你去西柏林!”
南希破开一道笑容,说:“亲爱的,他暴露可不关我的事儿,我也是被骗了,不是吗?”
“可…… ”我凑近了问,“军管会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再说,万一他把你供出来了怎么办?”
“他可不敢,把我供出来了,谁帮他逃命?”南希扔掉烟头,说:“只要把他送到了西柏林,给他安一个叛逃的罪名。他就是想回来也回不来。”
“可是,我们不能就地解决他吗?”我皱眉,“把他送到西柏林,多费劲儿。说不准还得来上几场硬的。”
这时,南希温柔地垂下眼眉,握住了我的手,说:“这就是我对你感到抱歉的地方,阿尔,卡尔他弄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情报,非常非常关键,这则情报让他暴露了,他甚至不肯开口告诉我,也不肯告诉亨利。他这一回似乎并不要钱。”
“他要的是什么?”
“他要见别的人,用他的话说,他不相信我们……很奇怪,我认为这和他所获取的情报有关。他不告诉我,甚至也不愿告诉亨利。不过,亨利已经答应让卡尔去见别人,理查德·赫尔姆斯先生,卡尔这才满意。”
“这是为什么?”我不解,常理来说,只有我们怀疑卡尔,而没有他来怀疑我们的份儿。
南希耸耸肩,表示她对此也无能为力。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把卡尔送到西柏林?”我问。
“不是我们,是你,亲爱的,我不能走,在这种时刻,我一步也不能离开德累斯顿,我是个受害者,我被欺骗了。”
我心下了然,想起了我在西柏林的那位线人雷奥,说:“我会把卡尔送过去,还记得雷奥吗?他和他的小分队在那边,他们会护送卡尔。”
“哦亲爱的,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据我所知,史塔西已经颁布对卡尔的通缉令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我问,这时,南希缓缓转头,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屠宰场深处,罗伯特身边站着一位挺拔的军人。
“他就在这里。”南希说。
这是我第一次见卡尔·斐乐,我们在东德钓到的一条最大的鱼。为了他我和南希都下了苦功夫,而他却明确表示不会再相信我们任何一个人。这其中的理由他咬紧牙关半分不肯松口,只是叫我尽快把他送去西柏林,让他跟理查德·赫尔姆斯——或者别的什么人,只要不是亨利,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