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心(112)
好像她这样的人,结果也就该这样。
沈翠翠已经没有回国的资格了,可是他不一样,他没有犯错,他还可以回去。
他还有挂念的人,要回去找今今。
今今这么久找不到,一定很着急,他得回去。
他开始为支撑他熬过两年的目标努力,满心无法言说的欢喜,那是能让他所有伤口自愈的救命良药。
可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之前,他试着上网搜索国内临氏集团,想要了解集团现况时,会猝不及防看到今今结婚的消息。
临氏准继承人和同市富家千金,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今今结婚了。
他在绝境中苦苦惦记两年的人,结婚了。
那一瞬间,身体好像一下被掏空。
他竟然感受不到什么情绪,木然将消息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然后关掉电脑,呆呆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再起身去做晚饭。
行尸走肉过了两天,直到第三天入夜,堵塞的筋肉脉络蓦地通畅,血液重新被输送到四肢百骸,他站立不稳,痛苦摔在冰冷的地上。
再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过回国的事。
他把自己缩在床上,使劲敲打太阳穴,开始没日没夜地回忆在戒同所里过的那段日子,好像只要这样对自己不断施加精神折磨,心脏就能好受一些。
可是为什么呢?
就算今今结婚了,就算他的喜欢再也没办法见光,那又怎么样呢?
他可以选择不回去,眼不见为净,远远送去一句朋友的祝福,再找个僻静的地方舔舐伤口。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这是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病了。
这个病让他变得脆弱又敏感,接受意外的能力急剧下降,一点刺激也能在脑海里被无限放大,再化为实感折磨他全身。
身处异乡的日子每一刻都是磋磨。
沈翠翠给与他拮据的施舍只够他申请一个最差的学校,那里秩序混乱,霸凌兴盛,但是四年之后,它会给每一位坚持下来的同学颁发毕业证书。
他在里面不出意外地被盯上了。
从踏入校园第一天,那些人对他的霸凌就没有停止过,因为他的异乡客身份,还有他迟钝笨拙的反应。
从一开始试探性的小打小闹,到情节越来越重,越来越难以忍受。
他迫不得已开始向外界寻求帮助,找同学,找老师,甚至是报警,可惜都无济于事。
每一次反抗之后,迎接他的都是更恶劣的欺凌报复。
休学那段时间,他脑袋里反复出现那只被掏空
楠碸
的猫,那些恶劣的怒骂嗤笑,他开始噩梦连连,开始反胃呕吐,吃下去的东西停留不了多久就会被肠胃蠕动着呕出来。
如同他脆弱敏感的情绪,在现实的压迫中反反复复被碾碎又重装。逐渐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这个想法在他七零八落的脑袋里模糊留存了许久,只是他思考的速度太慢,一件事花很久可能都想不通,遑论深奥到事关生死。
一直到那天傍晚,他躺在泡桐巷阴冷的地面,浑身痛到麻木,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死意。
是不是只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就能解脱了?
只是老天好像格外偏爱与戏弄他,把他逼到绝境,才想起来塞给他一点吊命的甜头。
最后关头,他被人从巷子里救了出来,又被送到医院,靠着好心人施舍的那些钱,在消毒水弥满的医院里偷得了片刻的安宁。
等从混沌中清醒,再回头看,一纸毕业证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出院后,他彻底退了学,龟缩回他简陋的壳子里,将所有光线能够通过的路径全部遮挡得严严实实,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再和外界有丝毫接触。
意识在浑浑噩噩的日子里生出太多鬼怪,它们没有实体,却一直吵吵嚷嚷蹲守在宁初身边,日复一日折磨他脆弱又紧绷的神经。
他能感觉到自己状态越来越差,病得越来越重,可他没办法,他的头脑和四肢,身体和灵魂已经完全分裂,他早就对自己失去了控制权。
沈翠翠的瘾越来越大,最严重的时候,一天清醒时间不到一刻。
宁初看着她捧着纸团,美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一时间难以抑制地生出了尝试的心思。
那个东西,是不是真的碰了就会可以消除所有痛苦,忘记一切烦恼?
他偷偷拿了一包,躲进逼仄的卫生间,拆开,露出劣质纸张上白色的粉末,喉结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