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木行人(85)

作者:折周

按理来说,梦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今天却还在继续。他看见了下一秒的周维轻,脸上是不明就里的无奈,好像拿自己没有办法,良久才叹了口气,对他说何必呢。

那时候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喻衡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无坚不摧的样子,表面足够决绝,但心里随着雨声一下一下抽痛。

如果不是不得已,没有人会喜欢这样视死如归的表白。

梦里的痛好像延伸到了现实里,喻衡被自己咳醒,总觉得心内也氤氲着一团阴云。

“周维轻...“他沙哑地叫了一声,足够轻微。

不过周维轻睡得很近,素来睡眠也浅,还是立刻清醒了。

他摸了摸喻衡额头,没有发烧,于是把他搂过来些,也同样轻声回道:“怎么了?”

喻衡没再说话,只用尽了力气往对方胸膛里埋,像要把自己淹死在周维轻的呼吸里。

好在平时身体健康,喻衡这病也不过持续了三四天,病好之后又恢复了自己的打工仔生涯。

不过那辆雷克萨斯已经被他完全征用,所以至少上下班通勤不再那么痛苦。

一月中旬,他开着车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小狗崽,毛茸茸一团。

到家的时候周维轻正在调试一把吉他,看见喻衡怀里的小玩意,挑着眉问:“哪儿来的?”

喻衡爱不释手地摸着狗崽的毛:“朱婉仪给的,她家皮二祖生的。”

周维轻在不久前才知道喻衡跟朱婉仪联系的事情,当时难得地展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喻衡一手抱着狗崽,一手掏出了一个包装盒:“喏,还有你下单的产品。”

周维轻接过来掂了一下,很轻:“她这属于强买强卖。”

由于得到了小狗崽,喻衡心情很好:“你快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耳钉,做成了一枚钢钉的形状。

喻衡突然心血来潮:“你那耳洞合上了吗?”

周维轻摇摇头:“不知道。”

喻衡把小狗崽轻轻放在沙发上,凑过来要替周维轻戴上,周维轻只能平躺着任他操作。

喻衡一边小心翼翼地找着入口,一边说着:“你知道吗,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很爱朱婉仪,你当时写的那些歌词,什么荒木漂游,听着也太悲了。”

周维轻笑了一下:“那是我写给自己的。”

“我现在知道了,”喻衡说,“所以是什么意思?”

周维轻没有立即接话,似乎很艰难地在琢磨着语句,良久后才开口:“你听说过浮木与行人的故事吗?”

“没有。”

“大概就是有一群行人想要过河,以为看见了一条小船,走近了才发觉是一块漂浮的木头,”周维轻很平静地讲述,“我那时候在想,我大概就是一块糟糕的木头。”

摸摸索索半天,喻衡终于把耳钉穿了过去,他双手捧着周维轻的脸,满意地端详:“那我就当一颗钉子,把你钉在原地,哪里都不许去。”

春节假期,喻衡带着周维轻回了老家。这大概是周维轻出生以来最为局促的时候,三十多年里都没有这样紧张的氛围。

在车上的时候难得不沉静,每隔半小时就会跟喻衡再确认一下注意事项。

喻衡被他骚扰得心烦意乱:“跟你说了,他们眼里除了那盆草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个蹭饭的,你更是个蹭饭的,别把自己当个角了!”

事实上喻衡对他父母的理解非常到位,两个人站在门口时,按了五分钟门铃,喻母才慢慢悠悠从里面晃出来。

开门后第一句就是抱怨:“早不到晚不到,偏偏挑我浇花的时候来。”

“我半小时前就给你打电话了,是你偏挑这个时候浇花,”喻衡露出了一个虚伪的微笑,“对了,这是周维轻。”

喻母站在原地,眼神上下打量着周维轻,周维轻觉得像有刀抵着自己的脊梁骨。

十秒后,喻母打量出了结论:“你看人家比你高多少,让你小时候挑食。”

喻衡充耳不闻,把鞋一脱直接往厨房冲去:“爸,今天有鸡爪吗?有牛肉吗?”

距离周维轻上一次在爷爷家过春节已经将近十多年,中间的年份他要么有工作安排,要么更习惯于一个人待着,因此对于屋里这些洋溢着节庆的装扮都觉得有些陌生。

也思考过是否应该去厨房帮个忙,虽然以自己贫瘠的能力制造灾难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喻衡很快就消解了这个假设,命令周维轻带着家里那只大金毛出去遛一圈:“训练一下你以后伺候雨滴的能力。”

雨滴是那只小狗崽的名字。喻衡觉得它跟十几年前那个雨天,在路边不知道等谁的小狗长得很像。这次他们双双回家,雨滴被托管在陈然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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