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木行人(30)

作者:折周

“你先去录前采吧,”廖昭说,“我让我老公去你家找一找,密码没变吧?”

“换了,之前电子锁故障了,修锁的人顺便换了,初始密码六个零。”周维轻闻言继续穿鞋,“你老公今天不上班?”

廖昭嘲讽道:“早被开除了!他们那个行业,三十五岁就等于退休,现在吃软饭吃得起劲呢!”

所谓婚礼胜地的经典,也不过是一片海滨,初看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只是天气好时,配上光影和海岸线,才有一些“三生缘缔海之东”的意境,可惜今天是个阴天,就显得平平无奇。

不过因为是节目录制,现场的布景还是尽心尽力,花艺都用上了真花。

周维轻和另外几位表演者在旁边候场,根据台本,他们要在流程结束后再所谓惊喜登场,此时只能耐心地看着新人敬酒、致辞和交换戒指。

搭建的大屏开始播放视频,廖昭抱着台本站在旁边,不无羡慕地感叹:“真好,这被选中了,连婚礼策划钱都省了,想当年上到场地下到请柬都是我一五一十对的,可没累死我。”

“你没找婚庆公司?”周维轻问。

“找了啊,以我的性格,当然不放心,什么事都要自己过一遍。”

“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不会办婚礼,”周维轻说,“你不是最烦这些流程多的活动?”

廖昭轻轻笑出了声:“我当然是烦。”

她看着屏幕上滚动着新人之前的合影,接着说:“但还是要做啊,人活着不就是几个瞬间吗?”

周维轻微微一怔。

这句话很久以前喻衡也喜欢说,人活着就是图那几个瞬间。但最近几年,好像就没再听他说过,他的口头禅换成了“没什么”和“那就这样”。

周维轻突然觉得,喻衡在这十几年变化了很多。最早最早的喻衡,在台下、在雨里也是那样赤|裸而莽撞的眼神,但后来的喻衡,每次跟他对视三秒,就会把视线移开。

新人把酒倒进香槟塔,表演团要准备上台,周维轻用纸巾擦了把手,廖昭突然拉住他的衣服低声说:“戒指找到了。”

“好,”周维轻没有在意,“我就记得是在兜里的。”

“不,”廖昭否认,“我老公说他在你桌上烟灰缸里找到的,你放那里面干嘛?”

周维轻疑惑地转头,但导演已经在通知进场,他没时间再开口。

他们演奏了两首耳熟能详的情歌。不知道是节目组的确没打过招呼,还是新人表演能力出色,他们看起来的确是一副喜出望外的神色,有两位新娘眼眶里渗出了泪水,弄花了精致的眼妆,摄影师当机立断怼上去拍了二十秒特写。

创意环节结束,之后又按常规探访了当地的文化馆,跟几位土著老人办了两小时座谈会,听他们讲上世纪那些传统老故事。前前后后流程下来,晚上九点才勉强收工。

周维轻这几天休息不足,状态不太好,拍摄结束后饭也顾不上吃,打算回九点,被同组的方树安拉住:“轻哥,待会还有我俩的双人后采。”

周维轻想了一下,是有那么回事儿:“我让廖昭协调下,这个后采就不录了吧。”

“哦,”方树安欲言又止,两秒后还是说出口:“那我今晚去你房间吗?Jeremy说这次demo最好是后天交。”

李建国是这个节目的制片,周维轻预估了下时间:“别,明天再开始吧。”

躺上床三个小时,周维轻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发烧了,他打电话让小方给他去买了服药,特意叮嘱不要让别人知道。

小方速度很快,周维轻量个体温的功夫,已经把药买了上来。

周维轻看了一眼:“冲剂?”

小方紧张道:“怎么了,买得不对吗?我问了药店的人,说风寒感冒就是喝这个。”

周维轻摇摇头:“没事,就这样,你放那先出去吧。”

他不喜欢喝冲剂,不喜欢没完全溶解的颗粒黏稠沉重的口感,以前喻衡每次都会特意买感冒胶囊。

周维轻自己兑了杯水,把冲剂倒了进去。

自从上次喻衡走后,他已经第无数次想起这样的小细节,仿佛是大脑在意识到喻衡已经不想与自己有所关联后,产生的一种应激反应。

周维轻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他以为自己这晚上会梦到喻衡,因为白天已经想起过他三次。但梦里什么也没有,只依旧是一条平稳的河,飘着几块不知从哪里来的浮木,天色不好,没有任何行人。

第二天周维轻带着病开始工作,虽然这种感冒并不传染,但他还是尽责地全程戴了口罩。

这次的任务是一首情歌,他的确遇到了一些瓶颈,他很少、很少写这样的类型,虽然这是最广为流传的主题。但周维轻很难从别的情歌里感受到爱,也很难在自己的曲目里表达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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