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法赫萨[公路(93)

作者:落九盏/捌月野酒

“乐队里除了我一个个都清一色的富二代,岁数到了,家里全催着回国,先是鼓手,然后是主唱,最后是吉他手...”说到这的时候他伸手指比划,神情有一闪而过的不自然,“五年啊,这么一想,能给五年让他们这么造,家里也算仁慈了。”

时浚的手伸到面前了,宋屿安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中指上带着一个款式十分简约的戒圈。他屈起指节敲在那个金属环上:“转移话题啊?说那么多不说这个?”

“一个乐队的,逛街的时候盯着一戒指看,非说好看,我就买了俩,纪个念,”时浚收了手,中指藏进右手掌心里摩挲,“另外一个我都没来得及送出去呢。”

宋屿安先入为主,在时浚的肩膀上拍了一掌:“谈多久了啊?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谈恋爱声都不吭,以前的兄弟就不是兄弟了?”

“没谈,”时浚的话答得很迟疑,“或者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和我谈。我没找到把话说开的机会,她就已经回国了。”

“不是吧你...”宋屿安惊呼,“那你一戒指带中指吓唬谁呢,什么关系能往手上戴戒指断自己桃花啊?”

“除了在一起什么都做了的关系。”

宋屿安入了喉咙的水差点被倒逼回牙关,他咳了几声掩饰突然的不自然,不甚确定地问:“你啊?”

时浚反问:“不然呢?”

“没事、没事——”宋屿安擦擦嘴,问,“女生?”

轮到时浚失笑:“宋屿安,你记不记得我和沈乔予为什么不对付?”

宋屿安点点头,对答如流:“他在学校公开出柜,你评论这事的时候他刚巧从你后边路过,嘴特毒地锐评你‘死直男’,你毛都气竖了,不客气回了他一句‘娘炮’,往后谁同时见了你俩都得绕道走。”

宋屿安儿时的记忆仿佛一直都是停滞的,直到高中到大学的这一段时间里,迎来了非常迅速的变化。从前没有丝毫进展的事情仿佛都被集中塞进了那几年里,长达数十年的漫长征程仿佛要在短短几年里过完,什么东西都在标新立异,从吃的到用的,全都是从前没怎么见过的新鲜玩意。

其中还包括一种全新的性向。那时候还没有人习惯管这个群体叫“同性恋”,最为常见的说法就是,“喜欢男的的那个男的”,甚至连女生都很少提及。

有人好奇便有人守旧,这种异于常理的畸形恋爱关系被传统社会所诟病,在观念老旧的长辈的影响下,出口抨击的远比支持抑或只是保持沉默的人多得多,仿佛在喜欢同性的人面前,一定得说上两句才能算政治正确。

被压着打得久了总有忍不住出头的,沈乔予是最早的一批。那时宋屿安才知道原来自己萌生已久的一些想法并非是心里生了病,对女生没有兴趣也不是一件天理不容的事情;原来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并不代表着就失去了张口的权利,从此只能隐姓埋名低着脑袋过一辈子抬不起头的日子。

沈乔予公开出柜那一天说过的话,只一句他记到现在:“我只是喜欢男孩子而已,怎么了?至少我还有自己选择喜不喜欢、做不做、该不该、想不想的权利。真可悲,时代在进步了,你们却只能活在旧社会里。”

后来宋屿安想,或许那一天他一见钟情的并非沈乔予这个人,或大多数人所着迷的他那张脸。这句话里有光,刺透了他头顶的霾照在他的脚边,无论那时说这话的人是谁,他想,或许他都会掉进这张情网里。

他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藏着、实在忍不住了也只敢在家里没人时悄悄对宋屿宁说上几句的心里话,竟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抛向满是枪矛的远方。

至于此时才明白过来,行事一向乖张的沈乔予,那时选择这样做,或许也不过是为了把自己置于焦点中心,将所有可以选择的权利统统掌握到自己的手里——

他的思维和行事风格一直都未变过,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自那一刻起,宋屿安心中一直蜷缩的影,仿佛在逐渐蔓延的太阳光下,缓缓生出花来。他决心再难也要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去爱人、去被爱、去不受这些流言蜚语的影响、自由地活着。于是在沈乔予彻底离开后,他反倒不再惧怕孤独。

他在桌子的掩护下悄悄按亮手机屏保,被强行换上的双人照也提醒他,只要做了选择,或许就不再有孤独。

“所以说你那眼睛就是那时候瞎的,”时浚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怼怼他,“那你知道为什么咱俩认识了十好几年也没能成么?”

宋屿安明白他意思,低头蹭了蹭鼻尖,笑着抬头:“你铁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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