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法赫萨[公路(34)

作者:落九盏/捌月野酒

他偏过头去,看睡梦中的傅凌清。车厢里依旧十分昏暗,他凑近了看,在傅凌清的右耳上发现了一个耳洞。

看上去不像是近期新打的,可他印象里好像一次也没有见过傅凌清带耳钉。

恍然间,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十足的热风吹不暖钻石耳钉,捏在手里还是有一丝凉意。

他的视线从傅凌清身上移开,看向窗外。

昨晚大片极光爆发的天空返璞归真,此时只有一丝日出反的光映亮了天空的边缘。

读书时写作文形容天空,“鱼肚白”被多少人翻来覆去用得乐此不疲,此时亲眼见了,才知道远不止这一种形容。那点淡淡的颜色明明是浅粉色,若隐若现的。

冰岛狂风暴雪的时候凶猛得不给人留一点面子,在大自然呈现出的这些颜色上倒是找不到哪能比它更温柔。

前一晚他就是靠在这扇车门上,被傅凌清近距离地问起,可不可以接吻。

他恍神,早就过了纯情的年纪,却还是不可自控地抚上嘴唇。事情逐渐变得荒谬,与他最初的设想背道而驰。

宋屿安收回手,抬起胳膊挡在额头,闭了眼。

他没有再睡着,眼睫打着轻微的颤。隔壁响起窸窣的声音,有人从梦里醒来,发动了车子,有点冰凉的手背探了探他的脸颊,却没将他叫醒。

没多会,车子无声地驶回了公路。走完最后的几十公里,就能回到维克。

原本这天中午就该退房,两人刚进了屋子接到房东的电话,说本要在当晚入住的房客因为极端天气被困在了芬兰,航班延误,没有办法按时抵达,所以他们可以晚一点走也没关系。

傅凌清舒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又拉人进卧室补了一觉,醒来才开始着手收拾行李。

硕大的旅行箱被他翻得很乱,只能将里面的衣物拿出来重新再叠整齐。他双手拎了一件出来,从中抖落了什么东西,宋屿安没看清,只听见在地上骨碌的声音,好像一路滚进了床下面。

打算弯下腰替傅凌清去摸,毕竟他离窗边更近。那人却一个箭步靠过来挡在他身前,高大的身形困顿在床头柜和墙壁之间,连手都伸得费劲,在床底一通乱摸。

宋屿安虽然自己也没矮多少,但想起来应该怎么也比傅凌清这幅蹲蹲不下趴也趴不下的样子轻松一些,于是上前一步问:“要不我帮...”

“那什么,”傅凌清头埋在下面,对宋屿安说,“我剃须刀好像落在洗手间忘收了,你帮我看一眼?”

很明显要把他支开的意思。

宋屿安耸耸肩,说了句行,从卧室离开。

他没有那么强烈的窥探欲和好奇心,成年人想让自己活得轻松,互相尊重的道理,没人比他更懂。

好比他和傅凌清之间仅限打炮不掺杂其他的单纯关系,又好比此时傅凌清并不十分希望他知道的某种东西。

对方既然这样说了,作为萍水相逢的路途伴侣,不要过问,只要执行,就可以收获彼此都开心的一段旅途,何乐不为。

他还是尽职尽责去浴室转了一圈,和料想中一样,什么也没有。

然后又有模有样地晃回卧室,做戏做圆满,对着傅凌清说:“没有在浴室,你看看是不是你自己收过忘了。”

区区一个剃须刀,傅凌清显然表现得激动过了头:

“啊!确实,还真是!在这呢在这呢!”

宋屿安轻摇摇头,转身出了卧室,暗中腹诽傅凌清的演技也未免太过拙劣。

脚步声走远,傅凌清打开一直攥紧的掌心,黑色的绒布盒子,里面并排躺着两颗款式不同的耳钉,一新一旧。

他将东西重新塞回衣物的夹层,合上箱子走了出去。

一觉补得有些久,从维克镇退宿,踏上返程时,又迎上了即将出现的晚霞。于是这一日都几乎行在路上。好在经历过一次暴风雪后,天气状况迎来短暂的稳定,一路都是晴好。

宋屿安坐在副驾,远远望了一眼黑沙滩的方向,又回头眺望不远处山坡上的红顶教堂。

很奇怪,他和傅凌清一起走过的这些地方,再看到时,竟连当时说过什么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记得傅凌清羡慕他的自由,也记得他说自己所缺失的归属感,根源在于心里有舍不得放下的事情。

宋屿安在这时终于意识到,一路上他和傅凌清之间还算融洽的氛围让流逝的时间变快,来冰岛的这段旅程从返程的那刻起好像就要奏响了尾声。

过了这晚就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就算现在就启程回国,算上转机的时间,也赶不及当面和宋屿宁说声新年快乐了。

一回生二回熟,他轻车熟路,从傅凌清的衣兜里掏出他的手机。这一次只在右侧衣兜掏了一次,就精准命中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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