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法赫萨[公路(113)
这不是解决不了的问题。也不是他逼自己身兼数职的理由。
但藏在舞台后方阴影里的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一个鼓手的身份,掌控节奏,为队友引路,给一场完美的演出保驾护航。
时至今日,他已经很难再去比较这样的习惯和自己最初想要成为一个主唱的愿望,在他的心里孰轻孰重。
责任一旦扛在了肩上,便不再能那么轻易取下来。
“之前演出不需要我开口唱,但我私下里有自己偷偷练习来着,以防队里的主唱生病或有什么事情到不了位的时候,好没压力地补上,”宋屿安的声音很轻,十分适合融进那一晚平静的夜色里,“只是没想到的是,后来主唱不舒服的时候我都跑去照顾他了,所以这样的机会一次都没让我赶上。到我们毕业那会,大家提起我们,还是以为我只会打鼓,不会唱歌。”
傅凌清不说话,安静地听他讲。
“就是没想到这么久不玩乐队,手生到了这个地步,”宋屿安的轻嘲地笑笑,“复健路看来不好走。”
“你复健,我岂不是残废。当初信誓旦旦拿自己练过钢琴说事,站在键盘跟前了才知道那跟自己想的就不是一回事。以前觉得手里有张谱子自己就了不得了,结果现在祁山崎告诉我的那几个最基本的和弦组才刚刚记熟。”
“嗯,你现在的水平的确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宋屿安不留一丝情面,评价完傅凌清又自我反省,“我也是。”
傅凌清装模作样地张开虎口扭扭宋屿安的脸:“这个时候不都该不吝赞美地夸夸吗?怎么到你这就开始落井下石?”
“那是说给真正沮丧到找不到方向的人听的,”宋屿安说,“你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又肯没日没夜地通宵练习,场面话再说多,就会飘了。”
傅凌清瘪瘪嘴,佯作愤懑的情绪转眼就消失:“你知道我在法国读书的时候,我那些外国的同学都管我叫什么?”
宋屿安难得配合他:“不会是类似什么...‘钢琴小王子’之类的吧?”
“大差不差的吧,”傅凌清一脸正色,“总而言之,巅峰的时候,拉三我都信手拈来...拉三你知道吧,那是什么水平,号称古典钢琴界最难的曲子之一——哪像现在,不靠谱子靠灵感,脑袋里一片空白,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你不知道我前两天有多失落。”
宋屿安听着这一通骚包发言失笑:“我看你是接受不了独奏变伴奏的落差吧。”
“给你伴奏不会有什么落差。至于别人,”傅凌清实话实说,“我不会给别其他人伴奏。”
从小就学习古典钢琴的人向来是高傲的。他们从小接受的就是独奏的舞台,学习的也是独奏的曲谱——
只有别人来陪衬他们的份,不会有他们主动为谁做伴奏的一天。
这样分不清玩笑还是表白的话冷不防地就会从傅凌清嘴里蹦出一句,一开始宋屿安多少还有些不自然地想要回避,习惯了就渐渐觉得失去了这样的必要。
“宋屿安,如果填上我这块短板,我们这只麻雀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吧?”傅凌清笑,而后又正色,“我会给你更多舞台的,你既然站上去,就不能轻易下来。”
宋屿安仰头,傅凌清连熬几天夜的黑眼圈和眼袋快垂到了下巴,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尤其明显。他坐正了几分,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学过乐器,你清楚这东西不是临时抱抱佛脚就能飞升的,所以你——”
“你不要考虑那么多,”傅凌清打断他,“熬几个夜而已。你只要知道,现在正有人像当初的你一样用力地爱着你。这个人可以是我,可以是宋屿宁,可以是FAXA的每一个人。”
“如果我会心疼呢,”宋屿安说,“傅凌清,你得答应我,等正式开始拍摄了,不管对手多厉害、我们遇到了多难的瓶颈,也别再这么拼命了。”
一句话听得傅凌清十分受用,他伸了手卡着宋屿安的脸,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个轻吻:“心疼我的话,不如把当初给沈乔予的爱分给我一点。我不贪心,一半、五分之一、十分之一,哪怕是百分之一,都行。”
没想到宋屿安认认真真、板板正正地回了他一个字:“好。”
傅凌清试探着问:“你这算...表白?还是接受我的表白?”
“又没说喜欢啊爱啊什么的,”宋屿安佯装思考,“应该不算吧。”
傅凌清跳脚:“宋屿安,你的答案我都要知道八九分了,不会真的要拖到比赛结束,或者我们被淘汰了之后,才肯说出来答复我吧?”
“一句话的事情而已,”傅凌清用胳膊肘戳戳他,“说嘛。明天去试音,就当开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