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川(4)

作者:陨石软糖

这种不自在在他高中时时常发生,总是顾生先提出邀约,他周围一圈要好的朋友先答应下来,再单独问林屿来不来。林屿经常因为没有零花钱而拒绝顾生,但顾生总说来吧,和他们看画聊不到一块去。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少年时期的林屿总是在打一些不上台面的零工,赚取一些少的可怜的课外活动费。有时候冬天在外面发传单冻得发抖,但只要想到这一百块钱能够换来和顾生一起喝杯咖啡,聊一聊新的展览,就觉得耳朵上生出的冻疮都是值得的。

但顾生的邀约总是很多,林屿的零花钱总是很少,所以条件反射的顾生一约吃饭,林屿就开始愁资金运转。所以听到顾生要请宵夜,林屿竟然下意识地盘算起自己的存款了。不幸的是过了十多年,林屿想回请顾生吃一顿好一些的饭,依旧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徐匀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便不停地把方格本递到林屿的眼下。林屿这才从回忆里调回现实。他揉了揉后脑勺,又认真的给徐匀讲起笔画来。

授课结束后,林屿和徐匀来到客厅时,顾生正在吃一块小方蛋糕。顾生一直喜欢吃甜食,但也不吃多,一块能吃一个下午。

林屿从没理解过这种感觉,他喜欢吃又咸又辣的街边摊,那种被顾生警告过很多次致癌的食物。

但林屿还是陪顾生吃了很多很甜腻的甜食,那些顾生尝了味道不再吃的糕点,都落在了林屿肚子里。

而今天让林屿意外的是,餐桌的另一面上用竹篮装着一整碗炸物,蕾丝花边的吸油纸都被浸透了,渗出油脂的透明感。竹篮旁放了两种酱料,都是林屿曾经喜欢沾的。

他某一瞬间甚至觉得,有可能顾生也在乎他。然而林屿很快地否定了这个念头,自嘲的想,十多年前自己就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多余的可能了。

“坐,别愣着。”顾生扬了扬眉对林屿道,他给徐匀递上一个布丁,徐匀接过,谁都不理就开始吃。“要说谢谢。”顾生皱眉道。徐匀不情愿地道了谢,就不再说话了。

“她性格就这样,不爱理人,很多家教老师都没耐心教她,上课也不爱听,你可能会比较辛苦。”顾生边喝茶边说,他指了指那盘炸物道:“陈姨专门炸的,我记得你喜欢。”

林屿没有客气,用手拿起鸡块就往嘴里塞。顾生啧了一声,无奈地从旁边拿起一袋纸巾说:“怎么和以前一样用手,旁边不是有叉子。”林屿没有理他,照样用手拿,也没有接过他的纸巾。顾生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吃他的蛋糕。

“匀匀的注意力很集中,就是集中的时间不长,要一些趣味性的解释辅助。”林屿向陈姨道了谢,握着茶杯和顾生对坐着聊天。他很习惯这样的氛围,以前无数个夜晚他都和顾生窝在不同的咖啡店,边写作业边闲聊,一个晚上就这么晃荡过去了。

“你教她我没什么操心的,就是这份工结束的时间晚,没时间夜生活。”顾生调侃地说,他面前的蛋糕还是被切了三块,他只吃其中的一小块。他指指剩下的几块问林屿吃不吃,林屿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头。

“我哪还有什么夜生活,你都看到了,我情况这样。”林屿示意自己的袖管道。

顾生叹了一口气,轻声地说:“那时候都没去看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很自责。”

“没事的,都过去了。”林屿感觉身体有一道伤口好像在开裂,就如同当时车祸后躺在手术台,感觉身体的某一部份慢慢被切割,而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那时候我爸刚好离婚,娶了新的阿姨,我又在办出国手续,几乎不在学校。”顾生有些急切地解释道,好像说的快些就能弥补上所有的过失。“我们又因为钢笔的事在闹变扭,所以知道你出事都是去了国外很久之后了。”

“嗯我知道,大家都有自己的难处。”林屿的语气毫无波澜,虽然他内心也曾质问过,为什么顾生连电话联系都没有。

可他现在已经不再计较这些,社会让他明白了两人的差距,现在他们是雇主和打工的关系,也可能从来就没有平等过。

“这么多年我都在找你,你几乎和以前的生活割裂了,我找不到和你联系得上的人。”林屿看到顾生皱紧了眉,他似乎是有些抱怨的口吻在里面了。

但要顾生从哪里去找林屿呢,他的朋友圈,哪一个边角是林屿可以够得到的呢,林屿自嘲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还好你还在写字。”顾生有些安慰地说道,他说这些话的口气不知是在安慰林屿还是在安慰自己。

林屿闻言顿了顿,无奈地回忆说,“我其实考了七次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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