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晨扭过头来，他坐在前排眨了眨眼，然后又扭头确认了一下。程昱抱着草莓趁机瞪了这人一眼。

好的，林曦晨不偷看了。

·

此时还未到早上六点，早春时节，天地之间皆是灰蒙蒙的一片。

预约车开上了空空荡荡的车道，亚古斯都现在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醒，无人知道昨天晚上林氏那栋大房子里发生了什么，而今天早上，又在街边发生了哪一幕。

暖黄色的车灯扫开一片灰色的雾气，林曦晨盯着窗外，车内小小的灯将程昱还有他的影子一同倒影在玻璃上。

这一切看上去非常的温馨。

但林曦晨知道，这件事还没有完，完全没有完。不是程昱道一次歉或者自己一次生气，两人再和好如初就能画上句号的。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让林曦晨措手不及的同时也一下子让他意识到了某些隐藏在他完美婚姻下的东西。

程昱失踪这场地震带来了惊天动地的海啸，而潮水褪去，满目苍夷，终于还是露出了原先藏在那温柔生活细腻海沙之下的真实地面。

他有过过去，林曦晨有过参军生涯，有过与自己父母的别离，更有属于自己的不愿意和人提起的一些事情。

而程昱也有。

他们是稀里糊涂地走到了一起，因为某些奇迹相爱了，然后再有了一个爱情的结晶。

但这并不代表程昱的过去就能因此抹去了。

程昱有自己的，自己的想法、过去，还有一些同样也不愿意对爱人开口的事情。

车到了。

林曦晨率先下车，这人绅士而又礼貌地帮自己妻子拉开车门，林曦晨伸手去扶对方。

“慢慢来，这里风大。”

程昱眯了眯眼，伸出了手。

握住这人那只手的那一刻林曦晨就知道了，还不到时间。

还不到强行让程昱说出一切，让这人把一切都推心置腹和自己说明。但林曦晨明白，自己有的是时间。

有足够的时间等到那一天，等到程昱主动开口。

“所以……”林曦晨牵着程昱站在城轨车站前，他问。

“你打算去哪里？”

程昱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他妻子的声音一点都没透着犹豫。

“都说了，跟着你。”

·

通往首都的这趟城际铁路之所以这么有名，是因为这趟城际铁路是跨立在海面上的。

是的，是真真正正地跨立在水面上，破开海面行驶。

最一开始投资者的构想非常好，这条城际铁路可以作为首都现代化都市的一道靓丽风景线。游客们还可以直达拥有首都后花园美称的亚古斯都。

坐在车上欣赏列车破开海面的壮美景象，看着日升月落，拥有与海豚一同在海面上前行的乐趣。

但万事都是复杂的，设计者一开始低估了海水的腐蚀能力和冲击能力，最早的海上花园线没有撑过几次海潮就颓败了。

几次转手，铁路线从私人处又回到了国家手里，伴随着防腐和运输技术不断提升，最后这道城轨线最终成为了连接海港两岸最方便的交通路线。

廉价，快速，而又风景壮丽。

程昱盯着海面不说话，林曦晨就坐在他的对面。

是的，这是最早的一趟车次，现在还没有什么人。游客和上班族还没有占领车厢，所以他们还有足够宽敞的地方。

程昱盯着一条跳起来随着列车飞跃海面的鱼。

“我进孤儿院的时候，他们说这条道路还没有修好……”

林曦晨抬头看了过来，程昱跪坐在座位上往窗外看，那人注视着海面。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要从那边升起来了。

“然后罗尼答应我，说我们俩早晚会有钱来坐这趟车的。”

·

那个时候，谁都以为这条城轨会是属于那些富人的，属于那些珠光宝气的游客们的。他们这些孩子要出很多钱，要花很大的代价才能登上来。

谁也没有想到，十几年的一天，程昱他随随便便就坐在这里了。

不需要昂贵的珠宝做证明，不需要提前预约和想尽办法约定座位，不需要很多很多钱。这一条线现在都是空空荡荡的，所有空下来的位置暂时都属于他和林曦晨。

程昱从座位上退了下来，这人站在过道里。

车身随着海水微微晃动。

太阳出来了，就那么一瞬间，整个太阳跳出了海面。初生的阳光从程昱身后穿透，如同金色的霞彩披满了全身。

林曦晨抬头，程昱站在自己身前。

“之前的事情对不起，是我错了。”

林曦晨眯了眯眼，初生的太阳将程昱的轮廓都勾上了一层金边，这人的面庞被光影弄得罩上了一层柔光，就连耳垂在这般光线下都显得如玉般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