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不欢(218)
“嗯。”白逸青点头。
“这小区还有人住啊?”
“嗯。”白逸青心想,我不是人吗?
“华侨豪庭有年头了啊!我一直以为没人了。”司机又说。
白逸青没回话,这里也确实只剩他一户了。
华侨豪庭跟华侨没什么关系,只是沿海新区最早建起来的一批普通小别墅,跟当时流行的“教授花园”“将军名邸”这种身份听上去高人一等的取名风格类似。
建筑外观是那种温馨的米白浅咖色调,对比近几年沿海新建的风格突出的中式或欧式,古典或现代的别墅而言,略显灰败。
甚至被衬托出一股乡镇自建房的年代味儿。
十五六年前,后山建了墓园,老爸提出给他们换个房子,但是老妈不愿意。
再后来,小区为数不多的几户陆续搬走,开发商在一公里外建了新的住宅区,经过与这里惟一的住户,也就是白逸青协商之后,物业也搬走了,只留了电话让他有事随时联系。
“到了。”出租车掉了个头,在小区门口停下。
司机帮白逸青拿下箱子,临走还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大概觉得他是那种童年生活优渥后来家道中落的情况,且这房子靠着墓园,根本卖不出去,年纪轻轻每天只能和鬼作伴,可怜……
白逸青对司机的微表情视而不见,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在桐城的这三个多月仿佛就此割裂,让他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指纹锁是去年换的,在他把藏在门口花砖里的十几把钥匙陆续丢光后。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着湿冷的气息席卷而来,白逸青手指在把手上紧了紧,抬脚进屋。
寂静让房间像是笼罩了一层朦昧的亚麻纱幔,他四下环顾,第一次觉得这房间太白了。
白墙白柜,桌椅沙发都是黑边白面,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家一点一点失去了色彩,最后的印象是餐桌靠着的墙上,原本有一副画着两只艳丽的橙色海星的油画,它被摘下来的时候,白逸青问过为什么不要了。
老妈说,颜色太烈,看得人心浮气躁。
她说话时语气是温柔的,表情平静无波。
手机连续震动起来,陆野的电话像是掐着点儿打过来的。
“宝宝,到家了吗?”
白逸青肩膀缓缓松了下来,周遭凝固的冷寂仿佛被这一声忽然震碎,直到这一刻他才把自己从这一路的恍惚中抽离出来。
哦,已经回家了呀……
“刚进门。”
“我猜也是。”陆野离开房间,一边下楼一边说话,“累不累,感觉怎么样?”
白逸青把箱子放在沙发边上,用手抹了一下茶几上的浮灰:“不累,你在干嘛?”
“我去买菜。”
手机里传来模糊的问候声,陆野回了声谁的招呼,“周末没出去玩?”
白逸青想象着他下楼时吊儿郎当的模样,手里总爱抛着点什么东西,有时候是手机,有时候是圆珠笔,有时候是水果。
“你晚上吃什么啊?”陆野问。
白逸青唇角勾起:“再说,我得先收拾一下房间。”
“行吧,但是别又懒得去买就不吃了,箱子里的面包蛋糕你放冰箱里。”陆野拐进巷子,“先去看看被褥有没有返潮,三个月不用的床品一般都有潮味,家里有烘干机吗……”
白逸青听着手机里的喋喋不休,眼底笑意渐深,他打开免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陆野闲聊,一边没什么章法的收拾起屋子来。
主次卧都在楼上,但是妈妈去世后,白逸青一个人不敢在楼上睡。
楼下除了两厅,还有两个不大的房间,一间成了卧室,一间做书房。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
久到白逸青用吹风机一点一点烘完床褥,到陆野已经回去在厨房切菜备料。
感觉这有点像云共享生活,不在一起,但是借着一部小小的手机,两个人事无巨细的描述各自的状况,感受,和在一起一样……
所以,异地恋就是这样吗?
……
白逸青看着讲到自动关机的电话发了会儿呆,然后轻轻呼出口气。
然而这一刻,刚和陆野联系的这一个多小时里所有的愉悦,竟然随着他的叹息慢慢消散……
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空虚与失落。
白逸青神情微滞。
可能是因为这空荡荡的房间,因为他一时无所适从的回归。
他想陆野一定不会有这种感觉,挂断电话后他可能会询问小齐菜里可不可以加半个青椒,会喊他拿碗筷,会跟弟弟分享白逸青家里没有烘干机这种琐碎的信息……
对,是因为自己太无聊了。
白逸青想应该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