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不欢(184)
白逸青失笑,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条又有些发愁,不知道写什么。
“我不偷看,你随便写。”
陆野一手撑着栏柱,俯身去看脚下飘过的花灯,不能偷看白逸青的,那就偷看一下陌生人的吧……
半分钟后,后背被人戳了一下。
陆野转头,摘下眼镜:“好了?”
白逸青神情落寞:“你写吧。”
“……”陆野诧异:“为什么?”
“我……第一次写,不太会。”
这很难解释,白逸青知道这只是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形式,却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笔尖悬在纸上始终落不下去,于是干脆把笔拍在陆野胸口:“ 你来吧。”
陆野看着他,眼神逐渐变得饶有兴味:“第一次不太会…… 宝宝,你那时候第一次也不太会,怎么不让我来呢?”
“……”白逸青脸有点黑:“你找干,快写!”
陆野握上他的手,语气幽怨:“真凶,写就写嘛……左右咱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闭嘴。”白逸青抽回手把笔和纸条留给他:“写你自己的就好,我没有愿望。”
陆野微怔,接着悠悠叹了口气,也不打算为难他:“那你转过去,肩膀给我用一下。”
“……”
笔尖在纸上不紧不慢的游走,伴着沙沙声在白逸青肩头带起酥麻的轨迹。
他一边忍着痒意尽量不乱动,一边感受着那细碎又微小的走势一边猜测。
好乱……什么玩意儿!
“好了。”
白逸青转过身看向他手里的纸条,陆野立刻闪开:“不给看。”
“谁稀罕!”
直到把灯放进水里,白逸青都没机会看到上面写了什么。
他心里不满,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你不回去吗?”
陆野把细线拴在一起,转过身来:“不急,要不要去坐游轮,刚十一点应该还有。”
“不坐。”
“为什么?”
白逸青没说话,抬眼看向夜空,月亮已经冲破厚重斑驳的云层,如洗净铅华,散发着孤高皎洁的光芒,远处几只船舶在江面月影的流彩中黯然失色。
有点可怜。
陆野不明所以:“在看什么?”
白逸青转过脸来:“你看到那些货船了吗?”
“嗯,怎么了?”
白逸青嘴唇动了动,跑到嘴边的话临门拐了个弯:“你每年中秋都要忙活这些事吗?”
陆野隐隐感觉到点什么,但也只能顺着白逸青的话题聊:“是啊,从小到大我爸妈都是这样张罗过节的,很难忘,小齐……我想让他感受到的不比我少。”
白逸青盯着他,目光悠远,回神时却说了句像是玩笑的话:“所以,你又要当爹又要当妈?”
“什么呀?”陆野笑出声来:“这句话虽然别人经常说,但我不这么觉得。人只能承担他自己的角色,我是他哥,我不可能代替我爸妈,也不想代替。”
白逸青呼吸一滞。
人只能承担他自己的角色吗……
卜叔叔也说过这句话。
可卜叔叔是医生,白逸青认为他说话都是有目的性的。
然而陆野不是。
他转回视线继续注视远处的船影,随后听到身旁男人似是随意的轻声询问:“能讲讲你的生活吗?”
“……”白逸青睫毛微颤,半晌后,他轻轻呼出口气:
“我爸爸是船长。”
“就是那种大船,一年到头很少回家。”白逸青声线有些飘:“我妈去世以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
“……”
第90章 小心眼,真混
陆野拧着眉心,等着他继续。
然而在说完这两句话之后,白逸青竟觉得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爸爸是船长。
距离上次说出这句话已经十三四年了,小孩子下巴不自觉的扬起,眼皮遮住一半瞳仁,免得里面的骄傲过于张扬遭人嫉妒……
可现在,这只是一个陈述句。
指尖无意识的在木头边缘抠起一点小刺,一下一下往指甲缝里戳,片刻后,白逸青转头看了陆野一眼,忽然笑了。
以为多年积存的洪流,它们曾在无数个深夜鼓胀着人的心肺,时不时冲撞着那道紧闭的闸门,可今晚,当坚硬的堤坝被滨江潮水浸透,他试探着打开那道闸门——
没有想象中汹涌澎湃,也没有他以为的怨愤难言。
原来他踽踽独行的这些年,说出来不过是这样简单,再无其他。
“所以,我的生活很单调。”
他垂下眼,总结道。
陆野目光沉静,白逸青的话信息量很大,但又很笼统,让人一时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默了几秒,开口确认:“你一个人生活?”
白逸青点头。
陆野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