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火(93)

作者:岿白

他在卧室门口站了几秒,又转身返回。

在书桌前的抽屉里翻了一阵,没翻出想找的东西。又把凳子拎到衣柜前,衣柜上方堆了好几个收纳箱,里面放了各种平时利用不到,但又不至于丢弃的杂物。秦炽站到凳子上,把那几个收纳箱一道儿搬了下来。

他逐一打开收纳箱的盖子,一箱一箱地翻找着。

终于,在一个装着一些零散票根、卡片、收据的透明文件夹里把那张照片找了出来。

这张照片是他初三那年过生日时拍的。

当时裴宴时不知道从哪儿借了个傻瓜相机,里面只剩三张胶卷。

两张拍了合照,洗出来后,他和裴宴时一人一张。

还有一张,也就是现在他拿在手里的这张,是他在裴宴时堆雪人的时候,拨弄着相机在取景框里环顾了一圈,无意抓拍的。

那会儿裴宴时紧张胶卷被浪费,听到快门声后问他拍了什么,他回答说是“景”,实际上,他当时拍的是人。

照片上是屈膝蹲在地上,侧着身、歪着头,正往雪人身上砌雪的裴宴时。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圈着一条咖色围巾,耳朵尖冻得发红,侧着的半张脸,在周遭雪色的映衬下,显得皮肤愈发白净。

拍完照后,裴宴时说要去把照片洗出来,秦炽借口这照片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将胶卷扣了下来,隔天找了家学校附近的照相馆,把照片洗了。

裴宴时来讨照片时,秦炽给了他其中一张合照。

裴宴时问起那张景物照拍得怎样时,秦炽说太难看直接扔了,裴宴时为此哼哼唧唧了半天。

又过几日,裴宴时买了两个相框,自己留了一个,另一个,非常强硬且擅作主张地将秦炽的那张合影照裱了进去。一开始他想挂床头来着,拿着锤子准备在秦炽床头敲钉子的时候,被秦炽及时拦了下来。

裴宴时觉得照片就应该放在随时能看见的地方,以证照片上的俩主角情深意笃,秦炽觉得他矫情,死活不肯。最后两人各退一步,照片被放在了书桌一角。

这一放,就是半年。

直到秦炽听到裴宴时和关洲的那场对话,觉得自己被欺瞒、被戏耍,各种情绪激扰之下,他气性上头,把那些带有裴宴时痕迹的玩意儿一股脑扒拉进尼龙袋,封杀进杂货间。

和裴宴时在五月末未央巷的那场大雨里决裂后,秦炽还想过,裴宴时一个平时变起卦来几乎是家常便饭的人,虽然嘴上说了不会再来找自己,保不齐哪天又反悔了找上门来。

他都打算好了,等裴宴时再来的时候,他就把属于裴宴时的那一大包东西给丢出去,让裴宴时带着那些东西一起滚。

甚至因为想到了这种可能,秦炽担心被误会、被发现,又从尼龙袋里翻出了那张曾经被自己谎称扔掉了的“景物照”,随手塞进了书桌抽屉里的一个文件夹里。

然而没想到,这次他想错了。

那天之后,裴宴时再也没来过未央巷,也没来找过他。

那一大包东西,就这样被遗弃在杂货间的角落里,一日一日地喂灰。

最开始的时候,秦炽上楼,偶尔还会走过去,推开杂货间的门,盯着那包东西看上一会儿。

后来,秦炽又觉得,那不过是被它的主人舍弃的一堆废品而已,不值得自己再给眼神。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狭窄的杂货间里堆放了越来越多的杂物。罗姨好几次过来,看见里头没个落脚地儿,都叮嘱他要懂得断舍离,有空清理清理,给腾出点空间来。

秦炽都没太往心里去,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住,又不差地儿,杂货间里放不下,搁别处不就行了。

但他小瞧了时间淘汰旧物的能力,也小看了自己从秦勤身上承袭到的那一身酷爱整理内务的龟毛劲儿。到高三毕业那年,杂货间里的杂物堆放量达到峰值,已经存在不小的消防隐患。

他自己不能忍了不说,曾经深受火灾之害的罗姨消防觉悟也很高,他高考结束后,去外地上大学前,罗姨有一次帮他收拾东西,终于没忍住对杂货间里的那些东西下手。

罗姨一袋一袋、一箱一箱地翻着,问这个还要不要,那个还留不留。

秦炽刚开始还会瞥上一眼,从情感和使用价值上做个判断,后面就懒得分辨了,弃留全交由罗姨帮忙做主。

属于裴宴时的那些东西,就是在那一年,从这个家里彻底消失的。

秦炽是过了几天后,才无意听起罗姨说起清理掉那包东西的缘由的。

“衣服、裤子又黄又皱,牙刷、水杯和拖鞋、圆珠笔放一起不说,还有过期了的木糖醇和水果干……我一打开,唉哟那味儿啊,熏得我一下没受住,直接扔了。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