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火(191)

作者:岿白

“为什么是他?”裴宴时声音低黯得可怕,“他不是掌握着你纵火杀人的关键证据吗?所以你之前才会被他威胁那么久。”

“确实是这样,但是我原本并没有打算杀人,我只是恨方芳,恨你那个表面装着清高无辜背地里就会搞破鞋的母亲!所以我想让她离开未央巷,她不走,我就把她的房子烧了,这样总该走了吧,再不济,她怕火,我还能吓一吓她。”

方芳怕火,裴宴时是知道的。

方芳小时候被开水烫伤过,左脚的脚脖附近一直留着一处半个手掌大的烫伤疤。也正是因为幼时的这个经历,方芳一直都比较怕火。

早年家里烧蜂窝煤的时候,如果裴业行在家,她都会让裴业行帮忙换煤。

后来用煤气灶了,也经常是叫裴业行过去打火。

裴宴时把烟从嘴上摘下来,吐着烟圈,弹了弹烟灰:“田总,如果你还想留着你剩下的头发,你最好把要说的话在脑子里过滤一遍再说出口。”

他不想在田梦梨口中听到任何侮辱他母亲的字眼。

说完,也不等田梦梨有什么反应,裴宴时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母亲怕火的?”

虽然方芳以前并没有刻意遮掩过自己怕火的事实,但除了家里烧煤做饭,一个人在外能接触到火的机会很少,所以外头知道母亲这点的人并不多。

除非……

裴宴时想到一个可能。

下一秒,就听到田梦梨证实了自己这个猜想。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田梦梨哼笑了声说,“我连她和秦勤就是因为她怕火,她不希望秦勤当消防员,两个人才分手的事情都知道。”

田梦梨的哼笑,很快又变成了带着几分讽刺的苦笑。

“我在我和秦勤同床共枕的房间里,翻到过他们的合照,翻到他们互相写给对方的信,我甚至,还翻到了秦勤写在本子上的关于方芳的备忘录。”她细数着,“什么小芳怕火,小芳爱吃葡萄,尤其爱吃薄皮葡萄,小芳笑起来很漂亮,右颊上有个小酒窝,小芳是个善良姑娘,收到的第一笔工资一半捐给了福利院……哈,多么可悲又可笑,他是我的丈夫啊,原来他真正跟人处起对象的时候是这样的,但是我呢,别说这些了,我就连从他嘴里听到的最好听的情话,还是婚礼上,他不得不照本宣科的誓词。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不知道吧,他们的名字还是情侣名呢,方芳、秦勤,呵,姓和名同音。你妈以前叫方紫歆,有回算命,算命的说她五行缺木,建议她改个名,那会儿她正和秦勤在一起,改个名都能想到对方身上,要和对方成对儿,就这么定了个单名‘芳’,‘芳’字草头,属木。你说他们得是多腻歪才这么会玩会来事儿啊。”

“你知道我当时知道这些的心情吗?!你知道我有多膈应吗?!”

“我曾经是那么爱我的丈夫,我把我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他身上,他心里就那么放着一个白月光、朱砂痣、心头血!”

田梦梨眼里的恨近乎要实质化。

“尤其是我发现他们还能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时候,我恨死了!我恨疯了!我恨得想杀人!我的丈夫,所有人眼中的好男人,沉稳可靠,为军人忠,为公民义,可是我感受到的是什么?我感受到的只有他的淡漠、他的不在意!在他的世界里,他的事业最重要,然后是他的儿子,还有你的母亲吧,不然他也不会为了救你们把自己给折了。他冲进去救人的那一刻,根本没想过我,他到死前,都不会想到我!只有我,我是最不重要的,我和他做夫妻以来,他那些时有时无的干巴巴的关心,也不过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夫妻体面。”

田梦梨看着裴宴时,看着裴宴时和方芳那相似的眉眼,眼神里的恨与厌似乎被激得更分明。

“而你的母亲,一个所有人眼中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我那时候想,她可真会装啊,装得那么蕙质兰心、纯良可亲,装得巷子里的人都喜欢她。可是她明明都成家了,都有丈夫有孩子了,为什么不知道和初恋情人避嫌,为什么他们还能说话,还能互相串门,还能今天你帮衬我一下明天我照顾你一下?!”

田梦梨说到这儿,裴宴时想起火灾发生前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们两家之间大人的来往似乎急剧减少,也就他和秦炽照常在打打闹闹、相爱相杀。

联想到之前老太和自己说的好几次撞见田梦梨和方芳吵架、田梦梨甚至还要动手的事情,裴宴时怀疑,田梦梨八成那时候私下里就在因为这事儿发疯了。

裴宴时把抽尽的烟头扔了,说:“这些都是你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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