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火(19)

作者:岿白

裴宴时在新闻里看到过媒体拍下的未央巷改造后的照片。

变化不大,无非是更新了、更规范了、更安全了、更方便了。

确实如此,这些痕迹肉眼可见。

裴宴时看着,心里边倒也没什么感觉。他干的就是这一行,看多了土地上的拆改建,不过是城市发展的必然而已。

让他视线多有驻足的,还是这未央巷里的西府海棠。

和从前一样,粉白一片,从巷头开到巷尾,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裴宴时一路往里,先是经过了他家原来的老屋。早在和秦炽决裂前,他就不住这里了。一场大火,把他爸妈、妹妹全带走了,老房子烧得只剩乌焦。他不得不辗转于亲戚长辈家里,再后来,被养父收养。

养父吴招华无儿无女,单身汉一个,却待他极好。裴宴时知道他身体不好,工作又很辛苦,便把那时无力重建的老屋卖了,贴补家用。后来裴宴时上了大学,创业赚来的第一桶金,就是联系了社区的人,几番沟通,把这里买了回来。

房本一直在他手里,但他从没来看过这间屋子。这是裴宴时第一次,从外窥见它被当年那户买家重建后的模样。

灰墙青瓦,褐色木门,平低的门槛,高啄的屋檐。

并不华丽,沿袭着这巷子里其他房舍原本的朴实风格。

看了会儿,裴宴时收回视线,循着记忆往秦炽家的方向走。

巷子里都是些老住户,且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休息得都早。夜里十一点多的光景,基本没了人声,门户里透出来的光亮也少得可怜。

巷子里的布局没怎么变,就连拐角的弧度都和记忆里相差无几。

隔了这么多年,又是半醉的状态,裴宴时居然依旧有种轻车熟路之感,没多大一会儿,他就停在了秦炽家屋子前。

他抬头看着阁楼的位置,那是秦炽住的地方。

此刻里面黑漆漆一片,方形的窗口没有一丝亮光透出。

许是酒精糊住了他的脑子,裴宴时完全忘了身为消防员的秦炽这会儿有住在营地的可能。他想的是,这个时间点,秦炽肯定睡了。

秦炽从小就深受他父亲秦勤方方面面的影响,作息也是如此,每晚十点准时关灯睡觉,第二天早上六点起,几乎雷打不动。

如今秦炽跟他父亲一样,成了消防员,这习惯估计得焊在身上了。

裴宴时了解归了解,没用,因为他缺德。

这不,眨眼工夫,他已经从旁边的西府海棠树丛下,拾了颗石子。

他以前没少干这事儿。

还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智能手机还没兴起,有很长一段时光,裴宴时和秦炽之间的通讯方式都很原始。

通常情况下,他俩之间都靠喊;但裴宴时从小欠惯了,秦炽经常被他气个半死,一生气,秦炽就给他吃闭门羹,偏偏裴宴时一点儿要收敛的自觉都没有,老虎头上敢拔毛,每每都顺手抓一把石子,一个接一个往秦炽窗户上扔,扔到里面的人应他为止。

这种习惯在光阴里藏了十几年,这会儿极其自然地冒了出来。

只见裴宴时掂了掂手里捡起的那颗石子,瞄好准头。

下一秒,石子击中秦炽的窗户。

咚一声,脆生生的。

阁楼里没动静。

裴宴时又扔了一颗。

又是咚的一声。

还是没动静。

他再次俯身从地上摸了颗石子,刚起身,阁楼的那格小窗里顿时有温黄的光亮透出。

秦炽确实在家。

今天是罗姨生日,下午训练完,秦炽出队去买了个蛋糕,然后回来陪罗姨吃了顿晚饭。队里暂时没什么要紧的事,他就没回,准备在家睡一晚,第二天一早归队。

他每年的假期天数是固定的,但作为队长的他,有自由安排休假日的权利。只不过,没什么重要或特别的事,他一般不休;哪怕休,也习惯跟着队员们的休假安排走。

对秦炽来说,生活里重要的、特别的事儿并不多,罗姨的生日算是一个,今天在家也是难得。

只是睡下后没多久,就被吵醒了。

他作息虽严谨,但多年的职业生涯让他几乎时刻都保持着待命状态,睡觉时也一样,所以他睡眠一向很浅。

第一颗石子磕在他窗户上的时候,秦炽就睁开了眼。他只当是巷子里哪户人家的小孩路过时随手来了这么一道,结果紧接着就来了第二颗。

秦炽起身,开灯,走到窗边。

阁楼窗户是扇上悬窗,开窗需要握着把手往外推。

秦炽推开窗户,视线下瞥,一眼就看到了楼下站着的裴宴时。

裴宴时手里正掂着第三颗石子,这会儿也仰头看着他。

秦炽皱起眉头,忽然觉得今晚没回队里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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