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火(167)
“田总多虑了,”裴宴时亦是松弛模样,“作为一个也快三十岁的成年人,对于讲小话这种事,我并不感兴趣。”
“那你跟我提这个干什么?”
“闲聊而已。顺便,”裴宴时话语微顿,扬了扬眉,“从旁观者的角度提醒一下田总,你和秦炽母子关系能打几分,我心里有个数。你犯不着因为我喜欢秦炽而你是他亲妈,就觉得能在我面前拿乔。我根本不会当回事。”
田梦梨又差点因为他这番话丧失表情管理能力,勉力维持住一副温和笑相:“裴总说我们母子关系不好,那我请问,你和我儿子关系就很好了吗?我们再不好,这十几年也多少保持着联系,电话往来、互相串门都是有的。裴总你呢?你和他断联十几年,这才重逢没几个月吧,你就已经很自信你们之间牢不可催了吗?”
大概是发现自己越说逻辑上越占上风,田梦梨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些许:“秦炽是我儿子,我是了解他的。先不说他对不对男人感兴趣,就裴总这些个风流事迹傍身,他就不可能接受你作为他的另一半。”
“比起我和他一般般的母子关系,你这个,他看不上的同性恋,你们之间的关系,才更危险更易稀碎吧?”
裴宴时眯起眼眸。
他确定,他此刻被田梦梨激怒了。
不过,他也有着作为一个成年人最基本的理智。
最终,裴宴时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和秦炽关系怎么样,就不劳你费心了。田总还是想想一会儿捐多少钱吧,可别让人觉得茂峰最近股价跌得惨,做个慈善也变小气了。”
“……”
说罢,裴宴时抬眼看向不远处,和恰巧经过的熟人打了个招呼:“诶,冯总!”
然后指间转着高脚杯走了过去。
田梦梨脸色微微发青,却也在熟悉的合作方过来打招呼时,立马换作一副巧笑嫣兮的社交姿态。
一圈应酬下来,裴宴时喝了不少酒,正装在身,人闷得慌,他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手腕上,扯松了领带。
选了捐款项目、填了捐赠额后,后面的环节裴宴时就不想参加了,他和主办方的人招呼了一声,便要撤。
从宴会厅出来,有个露天的中庭小花园。
酒劲上头,头脑略有些昏热,裴宴时在小花园里站着吹了吹夜风,醒醒脑。
炎炎夏日,夜风亦是燥热,室外也待不了多久。裴宴时抬脚准备离开,就见田梦梨从对面的一个小厅出来了,和她走在一起的是亚康建材的销售部经理,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这时,酒店内的一个穿着橙红色工装的清洁工人拎着灰斗和垃圾钳经过他们身边,灰斗的边缘不小心蹭到了田梦梨的裙角,田梦梨嫌弃地朝旁边挪了两步:“怎么走路的?”
那位清洁工人忐忑极了,连连道歉。
田梦梨虽然不悦,但她身份在那儿,也不好发火与人为难,只冷硬地说了句:“没什么,走路注意点。”
清洁工人又冲她点头致谢。
接着,田梦梨与之擦肩。
那一瞬间,看着田梦梨和那抹橙红色错身而过的画面,裴宴时脑海里浮现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哪见过这一幕似的。
这种感觉很是强烈,像是他曾经也努力地回忆过那个画面,想要借此记起什么来。
但或许是记忆本身太细微、太模糊了,又或许只是他今晚喝多了酒大脑此刻不够清明,他一时实在是想不到更多。
上了车,裴宴时让老刘开车回春棠园。
这几天,他没去未央巷,都在春棠园住。
老刘只管自己兢兢业业开车,从不多问别的。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位老板,心情好的时候去未央巷,心情不好的时候,回春棠园。
每当回春棠园的时候,多少有点受了气的小媳妇儿和老公赌气回娘家那味儿。
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也不敢说出口的。
回到春棠园,裴宴时撑着被酒精泡得有些发软的身体洗了个澡。
收拾完,边擦头发边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秦炽十分钟前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头发擦了个半干,也懒得再用吹风机吹,裴宴时把毛巾往房间的沙发上一扔,掀开薄被,上了床。
他给秦炽回拨了个电话。
那头的声音很快传来,低沉而有磁性:“喂。”
裴宴时太久没说话,开口时嗓音哑得厉害:“有事么秦队长?”
这声音太过低哑,令人没法不浮想联翩,秦炽几乎是立刻厉声反问:“你在干什么?!”
“准备睡觉啊,不然呢?”
“你……”
“我什么?”
短暂沉默后,秦炽像是压抑着某种浓重的情绪,问他:“你身边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