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火(109)
“真是你啊。”罗琦英确定了来人,却还是没移开目光。
她满眼的怀念,满心的惊喜,不停地扫量着这个突然造访的年轻人,到后头,眼眶甚至都泛起了些微潮意。
她难掩激动地说:“我前些日子还听街坊邻居说你要搬回来了,又看你那房子在翻新,想着你哪天可能会过来,没想到今天就见着你了。”
“坐坐坐!”她边指着屋里沙发的位置,边往厨房走,“我去给你倒杯茶。”
裴宴时走到沙发跟前坐下。
罗姨进厨房前,视线又扫及裴宴时方才进门后放桌上的礼品,说道:“你来我就高兴得不行了,下次可别带东西了,太破费了,我啥都不缺。”
不一会儿,罗姨端了杯茶出来,放在裴宴时面前,又去给他洗水果。
见着阔别多年的晚辈,罗姨嘴上这下是闲不住了。
厨房哗哗的水流声中,掺着罗姨不住的说话声:“这些年,也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应该挺好的吧,我听说你现在自己当老板了,还有助理呢。”
不怪罗姨不知道裴宴时这些年在做什么,秦炽从不主动和她聊起裴宴时,而她也知道这俩孩子当年闹了矛盾之后就彻底散了,她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嘴上提到不该提的平白惹人伤心,也就跟着一起把裴宴时这个名字设置成了敏感词,平时轻易不会说起。
再者么,裴宴时虽然在地产圈子里名头挺响,但罗姨一个五十多岁的都快奔花甲之年的准老年人,和这圈子不知道隔了多少层,看电视也只看肥皂剧,什么财经、地产类的新闻,在视线里停留不到一秒,就被切掉了。
可以说,这十来年,裴宴时在罗姨这儿,和“失踪人口”没什么分别。
说话间,罗姨端了一盘洗好的水果出来了。
她把水果放在裴宴时面前:“吃点儿。”
接着罗姨还把自己那盆剥了一半的荔枝,以及其他的一些器皿一道搬了过来,又拎了张小椅子,在离裴宴时不远的地方坐下。
裴宴时直接抓了个罗姨剥好的荔枝扔嘴里。
罗姨看着他这个动作,笑了:“你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就是话稍微少了点。”
牙齿轻轻一咬,汁水在齿间溢开,鲜甜的口感霎时盈满口腔。
裴宴时吐了核,这才开口:“当年年纪小,和秦炽闹了不愉快,现在想起来,也就屁大点事儿。”
他话里掺着分明的歉意,并不作假:“而且我也没做好,都没跟您告个别。”
罗姨哪能跟他计较这个,摇头笑起来,语气却故意带了几分嗔怪:“你哪儿顾得上我啊,你以前就顾着跟小秦好了,上我这儿蹭饭,每天嘴甜‘罗姨’‘罗姨’的,就是顺带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
裴宴时也笑:“我以前这么明显的么?”
“那可不。”罗姨剥着荔枝,抬头睨他一眼,神情、语气皆带着侃意,似乎又勘破了什么,“现在也挺明显。”
裴宴时一贯精明,这会儿却没太理解罗姨说的这个“明显”,他一副请教的口吻:“现在明显,什么意思?”
罗姨是过来人,看事儿看得透,虽然她还没潮到能理解什么同志文化,但裴宴时今天突然上门造访,那肯定不是纯纯地惦记她这个多年未见的、昔日的长辈,真诚自然是有,但肯定打不了满分。
罗姨把手上刚剥好的一颗荔枝扔进玻璃罐里,笑着直言:“你这来得突然,动机多半不纯。十多年没见,你要说你突然惦念起我这个长辈了,那我哪儿能轻易信。都不用太动脑筋想,我就能猜到你来这一趟,八成是找小秦的。我啊,又是顺带的。”
“……”
裴宴时听罗姨说出这么一串,稍愣了会儿。
罗姨这种说法,他还真没法反驳。
和秦炽重逢以来,他一直有要来罗姨这儿拜访的打算,但前几次去找秦炽时,到未央巷的时间都挺刁钻的,手头也没捎个礼物什么的,他不好直接去敲罗姨家的门,便一直想着要挑个时间正式上门。
这事儿他虽记着,却也没时刻放心上。甚至今早之前,来罗姨这儿也并不在他今天的日程计划内。
他是在什么时候突然冒出“要不今天去一趟罗姨家”的念头的?
哦。
应该是在和廖劲聊完微信后。
或许是他想着秦炽可能为了防自己,连廖劲那边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于是潜意识里给自己多提供了一重方案。
再加上他本来就有要来未央巷看罗姨的打算,两相重叠,他便直接把这件一直有计划却也一直没排上日程的事项给提了上来。
并且行动力……多少有点惊人。
这么一想,他过来这里,秦炽算是那个直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