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篇·小观音+番外(75)
“快。”他娘总会催促,“快点儿!”
小小的阿清就着急忙慌地将红薯捧在手里,指尖烫出泡都不舍得撒开。
甜呐。
他没有糖的童年里,烤红薯就是唯一的慰藉。
“你在做什么?”
阿清咳嗽完,冷不丁被身后的声音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将头向后仰,眨巴了两下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哟,四爷啊?”
阿清看了看天色:“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贺四爷打量着他穿着严实的小袄,半眯了会儿眼睛。
衣服穿得整齐,料想也没做出格的事。
“那是什么?”贺四爷没接茬,抬手指了指火炉。
“嗐,红薯。”阿清也没继续阴阳怪气。
他掸了掸手,从地上爬起来,麻溜儿地拿了铁签子,手腕灵活翻转,将烤熟的红薯从炉子里翻了出来。
火炉烘的红薯,比他年幼时吃的干净,皮儿上半点煤灰都没有。
阿清一边哈着气,一边将红薯在两手间倒来倒去。
他捧着热乎乎的红薯,心情好得觉得贺四爷都比平日里顺眼:“该着您有口福,尝尝我的手艺?”
阿清半是揶揄,半是开玩笑地将红薯的皮儿撕开半拉,见里头金黄软烂,愈发得意:“啧,要说您运气好呢?……包甜!”
贺作峰当然吃过烤红薯。
早年在外头闯荡的时候,什么没吃过?没东西吃的时候,红薯比黄金还金贵呢。
但贺四爷头一回觉得烤红薯稀罕。
在阿清灵巧的手指间晃来晃去的红薯稀罕。
“喏。”阿清没等来贺作峰的回答,也不介意。
他觉得贺家的人,是不屑于吃烤红薯的——但管他什么事?他今儿个心情好,就是乐意分给贺四爷一块。
阿清亲手掰了块烤红薯,递到贺作峰唇边:“快,烫呢。”
他轻声催促,语气里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小意味。
金黄色的瓜瓤粘了些在苍白的指尖。
贺作峰没用手接,而是直接张开嘴,一口将阿清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甜味儿蔓延开来,贺作峰的心里也荡起了甜丝丝的波澜。
“哎呦,真不嫌脏!”阿清没料到手指会被含住,愣了一愣,但他是饭店的服务生,这点儿事还真不会放在眼里,还反过来调侃,“怎么着,您恨嫁啊?”
他说完,自个儿先乐得直不起腰。
阿清一边笑,一边抽了手指,塞了块红薯到嘴里。
甜呐。
他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也是,眼瞅着,六爷的好事近了,您是做哥哥的,能不急吗?”
言罢,继续咯咯笑。
阿清今晚的心情是当真好。
他吃了几口烤红薯,胃里一阵一阵地发暖,但他吃得还是太慢,冷风一吹,手心里的红薯就没有那么热了。
阿清赶忙重新蹲在火炉前,捧着红薯团成一团,半张脸被领口的绒毛遮挡,说出口的话也含糊了一些:“要我说啊,您就是忒挑了。”
贺作峰垂下眸子,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四九城里想嫁您的人,怕是能从这儿排到八大胡同去!”
“我腿有伤。”贺作峰按了按搁着聘礼单子的口袋,心跳有些急。
阿清闻言,猛地抬头,仰着脸望过来:“伤了腿,也比那些个不着调的男人好!”
他说得坦然。
毕竟在阿清的眼里,贺作峰是一顶一好的客人了。
给钱爽利,还没什么不良的癖好。
若真凭良心差处……倒也不是没有。
没有贺作峰,阿清能一辈子当个正常男人活,可有了贺作峰,他只能认命地接受自己能生的事实。
可话又说回来了。
是贺作峰把他变得能生吗?
不是啊!
那是天生的,怪不得别人。
阿清虽害怕自个儿因身子的缘故,日后死在乱坟岗里,可也晓得,恐惧与贺四爷无关。
不过,阿清坦然,贺作峰却不坦然。
“你……真觉得我好?”贺家的四爷不自觉地将裤子抓出了皱皱巴巴的痕迹。
“您不好啊?”阿清反问,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他今儿个是来给方伊池画凤凰的,粉黛未施,干净的面庞被月光照得略显苍白。
但连这份苍白劲儿都是惹人怜爱的。
世上的人,都是不同的。
有些适合浓妆艳抹,有些适合素面朝天。
阿清就是前者,他的绮丽与脂粉相得益彰,因为漂亮得太过分,才会被诟病说是妖里妖气。
但妖里妖气又有何妨?
若是阿清不足够漂亮,怎么会年年在庙会办观音。
贺作峰印象中的阿清,也总是俏丽异常。
他只需站在那里,就极具攻击性地占据着男人的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