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篇·小观音+番外(71)
祖烈仓惶收回视线:“四爷,您……您歇着吧,我去前头看看六爷的婚礼准备得如何了。”
“嗯。”贺作峰颔首,“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回来告诉我。等到了正日子,你也去讨杯喜酒喝。”
祖烈咧嘴笑:“那必须的啊。”
说完,乐呵呵地走了。
贺作峰则转着轮椅来到书桌前,拿起下人方才偷看的纸张,蹙眉研究。
他时不时在聘礼的单子上增添些新的物件儿,又摇头往骂阿清爹娘的字字句句上补上备注,不知不觉就忙到了深夜。
另一边。
方伊池又溜到了平安饭店。
他猫着腰进屋,自个儿还没怎么样,先被阿清恹恹的模样吓得一蹦三尺高:“怎么着啊,谁惹你了?”
阿清歪在榻上,剃着染得通红的指甲,有气无力地对他招手:“来吧,继续画。”
方伊池贴过去,拿被冷风吹得凉丝丝的小手摸他的额头:“不是中邪了吧?”
阿清啐了一口:“胡说八道!”
方伊池咯咯笑。
他斜眼,飞过去一记眼刀:“看来是忘了疼了。”
“别介。”方伊池自然没忘,脱衣服的手微顿,恼火地瞪着阿清,“你明知道我怕疼,还说,还说!”
“好好好,不说。”阿清拢着衣衫起身,弯腰拿颜料的时候,披在肩头的衣衫一抖,滑落到了手臂处。
他发觉得再及时,也没能挡住方伊池的目光。
坐在床上即将成为贺太太的方小老板捂着嘴,当即就叫出了声:“阿清,谁欺负你了?!”
阿清捏着衣衫的手一僵,脸上跟打翻了五色盘似的,支支吾吾半晌答不上话来。
要说贺四爷欺负他吧……也不尽然。
他也没拒绝得多彻底。
唉,说不清。
“没什么。”阿清只能装糊涂,“许是哪个客人碰着了。”
方伊池不信:“现在平安饭店谁敢惹你?……阿清,你甭骗我,是不是有什么惹不起的人物看上你了?你别怕,你说与我听,我……我就不信了,现下四九城里还有人敢与贺家作对不成?”
方伊池插着腰,气得眉毛都扬起来了。
阿清转身看了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
方伊池登时泄气,追着他打:“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真是白为你操心了!”
他护着颜料,笑得停不下来:“贺太太,好大的威风!”
却不知这话怎么戳了方伊池的肺管子,让人霎时红了眼眶,死拽着他的衣袖不松手。
方伊池咬牙喃喃:“我是为着你,我是为着你!哪晓得日后什么光景……”
说着说着,人竟失了神。
阿清愣了片刻:“怎么着啊,六爷待你不好?”
话虽这么问,心里却是不怎么信的。
平安饭店的客人多,听到的消息也多。
四九城说大很大,但到了贺家那个层面,真出了事儿,保准连城门口要饭的乞丐都能不打磕巴地从头说到尾。
时下里,就没有说贺六爷待方伊池不好的。
果不其然,方伊池蔫蔫地摇头,扯了衣衫对阿清说:“画画儿吧。”
他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蹙眉捏起画笔,想要多说几句,又听方伊池喊冷,便搁下毛笔,先将没点燃的火炉点起来,再一个一个都抬到了床榻前。
这么一忙活,就忘了问正事,只一个劲儿地嘀咕:“晓得冷,还要画?……干嘛遭这个罪?”
方伊池闷声答:“我乐意。”
阿清将毛笔在颜料里狠狠一戳,蘸了饱满的赤红色颜料,笔尖带着火气扫过方伊池瘦削的脊背,在感受到明显的颤栗后,又不忍心地收了几分力:“你乐意个鬼!”
方伊池哼哼唧唧,似是反驳了什么,但阿清没听清。
他也懒得听,左不过是为贺六爷说好话。
阿清一边画凤凰,一边恨恨地想,贺家的爷们儿到底有什么毛病,勾得他身边最说得上话的朋友一个劲儿地犯糊涂,现下连他自个儿……
呸,他才不要为贺四爷犯糊涂哩!
方伊池的确有自己的主意。
他误会了医生的意思,当自己得了白喉,命不久矣,痛得昏昏沉沉间,免不了开始说胡话:“阿清啊,你觉得贺四哥……就是六爷的哥哥,如何?”
阿清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在我面前提他,你可真想得出啊。”
“我……我琢磨着,觉得六爷的话对。四哥就是个榆木脑袋,不会说话,但心是好的。”方伊池生怕自个儿真没了,好友没有着落,说得情真意切,“你……你试试呢?”
阿清笔下一转,笔锋带过方伊池的蝴蝶骨,刚好勾勒出半个凤凰翅膀,没好气地嘟囔:“是是是,他是榆木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