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鬼(49)
顾迟这次总算听清了:“满脑子想些什么废料?给我,是我臭老爸。”
等这一波噪音轰炸结束后,顾迟才按下接通按钮:“喂?”
“儿子,你在哪儿啊?一个人吗?”那边是顾建宇的声音,低沉沉的,给人的感觉像是躲在一个小角落里偷偷打电话。
“爸?”
这句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让顾迟心里很不自在地颤了一下,按照顾建宇一般情况下的尿性,他只会发一张类似于证件照的自拍过来,然后简短有力地写道:“帅儿子!爸到了!”
顾迟顿时有些慌张,甚至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爸?你怎么了吗?”
话音刚落,王大串手上那套类似于丐帮醉拳的动作立马停止,端正坐好,目光犀利地看向顾迟。
这片鱼蛇混杂的棚户区隔三差五就会出事,见怪不怪,因此,在这里从小长大地人都有一个共同毛病——他们对徒然变味的气氛格外敏锐,对危险的预知也是尤为强烈。
“你现在一个人在家吗?”顾建宇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不对,稍微调整后,还是重复问了问这个问题。
“在家,但不是一个人。”顾迟回答。
“哦……是哪些人啊?”
“你儿子我,钟从余,还有王大串。”
顾迟拧了拧眉,他总觉得顾建宇在和自己绕什么弯子,而且每一句出口的话都是斟酌三分,说得十分小心翼翼,生怕被听出什么端倪。
还没等顾迟的铁锈脑袋抓住小辫子,顾建宇又说了一句:“儿子,爸前几天把羽绒服拿去干洗店了,你现在在家坐着也无聊,和朋友们一起帮爸爸去取一下衣服好嘛?钱在爸房间的衣柜里,顺便去路上玩一玩,看看烟花。”
“不是吧……”顾迟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爸,你觉得现在这个时间点儿,别人会开店?”
顾建宇几乎是一口咬定:“开,要开的!我就是看到他家写了春节期间正常营业才拿去干洗的!”
“行吧,我真是服了你了,大老远地打个电话来就让我大冷天的帮你取衣服,坑货啊。”顾迟用耳朵和胳膊夹着手机,歪着脑袋对钟从余他们道,“我有事儿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你们自己吃,给我留点就行。”
王大串给他做了一个拜拜好走不送的动作。
而电话另一端的顾建宇几乎是立马吼了出来:“不不不!儿子!别急着挂电话!让你朋友和你一起去!”
顾迟:“为什么啊?”
顾建宇被问得卡顿了几秒,从脑袋里面强拉硬拽出几个词拼成一句话:“听话,一起去,在家里待了一天了,出去透透气。”
顾迟被他这态度说得有些上火:“我靠!我说你今天怎么了啊?吃错药了吗?大半夜的,莫名其妙地打个电话把我们全部赶出去,你真当我信你是为了取羽绒服?钟从余的低烧还没完全退,外面冰天雪地的,你到底想干嘛!?”
“明明该是团圆的日子,你非要拉着我往外跑,说去什么八百年没有一次交流的亲戚家。行,我当时想着你可能只是想带我去见一见他们,可后来我都没法去了,你他妈还这样屁颠颠地贴上去?有意思吗!你们很熟吗?”顾迟抽了两口,继续发泄,“妈不在后,你自己说你一年才回来几次?你知道同学在背后怎么说我吗?老子都差点以为你在外面有……”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钟从余感觉自己的双手几乎快端不稳碗了,他目瞪口呆地望向顾迟那张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一时间,自己也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惊讶?愧疚?还是同病相怜?
“顾迟!!!”
顾建宇没让他把最后的内容说完,直接出声打断:“顾迟,小迟,儿子,你自己听听你刚刚说了什么话!”
王大串站了出来和稀泥:“哎呀好了不吵了啊!这大过年的,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叔,我们立马就出门帮你收衣服去,外挂兄,快准备一下。”
顾迟把手机丢在一边,忘了挂电话,信号忽然间变得不是很好,里面传出来顾建宇断断续续的声音:“儿子,在爸还有能力帮到你的时候……爸就绝对不会害你……”
顾迟不知道牵动了哪根神经,鼻子有些发酸,但这感觉仅仅只上涌了片刻,就被他强行按压了下去,恢复往常的状态。
面对这个不着调的男人,十次中他有八次都会觉得很累。
父亲这个名词对很多孩子来讲既亲近又敬畏,很多男孩在小的时候都会把它当做成长目标去对待,可以肆意撒泼打野,干了坏事,也会被打被骂,可谓是好坏兼备。但在顾迟的记忆中,老爸永远就是这么一副和和平平的态度,就算是自己对着他又吵又骂,最多也不过是提着嗓门叫一次他的名字,便没有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