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茶!(12)
谁都有自己的烦恼,没人能每天二十四小时保持愉悦亢奋的状态。
贺闻帆自认和沈令不算亲近,不是可以推心置腹聊心事的关系,他也对其他人的内心世界毫不关心。
如果沈令自己不说,比起主动送上门当倾听者,他更倾向于点到即止不再追问。
不过沈令情绪确实不高,贺闻帆没有强迫人做事的习惯,茶喝过两盏便打道回府,不留沈令陪自己在亭子里吹冷风。
离开那会儿雪停了,路上比来时安静很多,能听到风盘旋过山谷时空寂的回响。
贺闻帆拿伞走在前面,小路狭窄难以并肩,沈令就默默跟在贺闻帆身后。
路上谁都没有主动挑起话题。
走到一半,贺闻帆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伴随着沈令的惊呼。
贺闻帆回头,看到沈令杵在几步远的地方,惊恐地睁圆双眼,全身僵硬:“我、我我后面是什么?”
他以一种防御的姿势双手握拳抵在胸口,说话声音都在抖。
贺闻帆看了眼,旋即皱眉。
沈令羽绒服的帽子里竟然倒插着半根细树枝,挂在边缘颤巍巍地晃动,肩头还散落了一堆雪花。
多半是积雪压断了树枝,正好落进沈令的帽子里。
但沈令不知道,他大概以为自己被山里的某些活物缠上了,吓得一动不敢动。
贺闻帆上前几步,虚扶住沈令颤抖的肩膀,将树枝拿了出来,放到沈令眼前。
“只是树枝而已。”他说。
沈令的大眼睛盯着树枝看了好几下,然后才抬起头看向贺闻帆,睫毛不安地扇动,像是不敢相信:
“没、没别的了吗……”
“别的什么?”贺闻帆反问,“这座山是保护区,不会有野兽的。”
“我不是说这个……”沈令声音小了下去,尴尬的红晕爬上耳尖。
“吓到了?”贺闻帆又问。
沈令没出声,头顶的发旋轻微地点了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沈令似乎确实非常容易被吓到。
贺闻帆沉默了一会儿,将树枝扔到路边,推了推沈令的背:“你走前面。”
沈令非常不好意思,头一直低低地垂着,走了半路才想起自己还没道谢,回过头小声说:“谢谢。”
贺闻帆淡淡道:“不客气。”
不一会儿沈令又回头:“我知道这里没有野兽……”
他纠结很久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两句,虽然没有野兽,但也可能会有冻僵的麻雀吧,或者某些长得很恶心的虫子。
他只是想表示自己的惊吓是有根据的,自己胆子也没有那么小。
可这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又觉得好像根本没有说服力,沈令顿了顿,就支支吾吾说不下去了。
贺闻帆充分调动着耐心:“知道了,看路。”
沈令在他的引导下回过头,没两秒又转了回来:“我……唔!”
又一捧积雪落下,在沈令扭头的瞬间迎面糊他了一脸。
雪花接触体温化成雪水,顺着下颌流到脖子上,沈令被冻得全身战栗,当即弯腰将围巾和衣领扯开。
他眉头紧蹙,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脸颊和脖颈一片湿濡,锁骨的皮肤在雪水的润泽下晶莹剔透近乎透明。
看上去……简直荒唐。
贺闻帆翻边全身的口袋,才找出仅有的一张纸巾递给他。
沈令却像毫无知觉一般,眯着眼双手接过还向他道谢。
贺闻帆偏过头,看着银装素裹的山峦,再也压抑不住深深的叹息。
他从来没觉得这一段路有这么漫长过。
第6章
贺闻帆把沈令领回来时,大家都吃了一惊。
沈令刘海湿漉漉的,耷拉着眉眼,脸上薄薄的皮肤被雪冻过后泛着红血丝,领口也开了,厚厚的围巾被他叠成一团抱在怀里。
不像他们总是干净规整的小东家,倒像是……贺闻帆从雪地里领回来的一个邋遢小鬼。
秦臻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的震惊流露得太过明显。
她去到沈令身边,小声问:“怎么了这是?”
沈令抬起头,长睫毛也凝成一簇一簇的,看上去怪可怜。
“我被雪袭击了。”他说。
“啊?”
秦臻没听懂。
“先带他去收拾一下。”贺闻帆摆摆手说。
他转身脱掉外套递给店员,声音像压着某种笑意。
秦臻不明所以,愣了几秒,眼珠在两人中间转了几圈,渐渐猜到了大概。
她没再多问,按照贺闻帆的吩咐带沈令下去整理。
十几分钟后,沈令才从二楼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贺闻帆身边坐下。
贺闻帆一如既往地优雅从容。
即便是刚从山里回来时,沈令一身狼狈,他也依旧保持着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