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茶!(10)
后排已经被挤满了,只剩第一排零星还有几个空位。
沈令从小就很讨厌坐第一排,怕和老师对视,怕看不懂老师的眼色,更怕因此被抽起来回答问题。
但现在没办法,他只能在铃声和全班的注视中弯腰悄悄坐到第一排中间。
万幸的是,刚开始上课几分钟,后排就有人因为玩手机被点名。
之后的整整两节大课,老师的目光都逡巡在后排的小可怜们身上,沈令成功实践了什么叫做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下课后,班长让大家稍微多留了一会儿,说要发学生证。
“这学期的章都盖好了,最有一页有张贴纸,大家期末回家的时候用那个买车票可以打五折哈。”
“大家都帮忙传一下,”班长说着给了沈令一本,“麻烦传给李露。”
班上吵吵嚷嚷的,沈令像其他同学一样,转头将学生证递给后排:“请传给李露。”
闹声似乎突然安静不少。
后排的女生接过来,看上去有点尴尬。
“我就是李露。”半晌她小声说,“你上学期也把我认错过。”
沈令僵住了。
他是知道李露这个人的,是个长卷发女生,大家都说她很漂亮,沈令上次认错后就认真记过。
可半学期过去,她换成了短发,没有明显的特征沈令一下子就完全分不清了。
他感觉全班的视线都好像慢慢汇聚到了自己身上,有意的,无意的,恶意的,好奇的。
“对不起……”除了道歉,他好像说不出任何话,喉咙滞涩得要命。
“没关系,”女生摇头:“可能我比较大众脸。”
沈令急切道:“不是的,是我脸盲。”
但他的解释在别人看来似乎很苍白,他听到周围有嘲讽的笑声。
“真牛逼啊,大三了,连自己班上的人都不认识……”
“哎呀,人不都说了脸盲吗……”
“有那么夸张?那我还脸盲呢,这年头脸盲的人少吗?”
“也不是大课,小班专业课,三年了连咱们班花都不认识……”
“班花也没他好看啊,人家长得好看就是那样的,咱们普通人对他来说没区别,别酸啊……”
“谁他妈酸了,你找打?”
“好了别说了,人都生气了……”
胡说。
都在胡说。
他明明没有生气。
沈令有很多话想反驳,但他最终只是咬了咬嘴唇,把自己的学生证收进包里,在议论声中离开了教室。
脸盲在生活中是个常见词汇,很多人对真正病理性脸盲和口头上常说的脸盲没有区分的概念,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回事。
从前沈令也试图做出解释,但大部分人听到后,只是捂嘴惊讶地表示怀疑:真的吗?这么夸张?
后来沈令就不解释了。
他能理解别人的不解,所以不会很难过。
只是在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懵然发现别人都是成群结队的,一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而他只有一个人。
这一瞬间,沈令突然委屈得有点想哭。
他就呆呆地坐在原地,看别人有说有笑的样子,看得入了神。
直到秦臻打来电话。
她说贺闻帆下午会过来,问他有没有时间。
沈令缓缓回神,揉了揉了眼睛,低声应道:“我吃饭完就过来。”
但或许是兴致不高,沈令连一半都没吃完。
学校离茶舍有点远,沈令到的时候贺闻帆已经在店内了。
他手上拿着那把蓝白雨伞,见到沈令便递了过去:“多谢你的伞。”
沈令没想到他还会特意还伞,连忙接下放到一边:“您太客气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您的衣服我还没来得及洗,下次再还您好吗?”
贺闻帆客气地弯了弯嘴角:“说过不用了。”
下午贺闻帆不忙,他们准备去后山的廊亭煮茶赏雪,店员在亭子里布置,留两人在室内稍候。
贺闻帆以往来鸣雪斋,都直奔二楼的雅室,很少有在大堂逗留过。
今天有时间停下来看看,发现鸣雪斋的装潢确实十分雅致,实木的桌椅地板楼梯,成排高悬的红梅纸灯笼,茶柜的某一阁里还放了块形状奇特的石头。
“那是什么?”贺闻帆随口问道。
沈令有点走神,愣了一秒才回答:“听说是经理之前出去旅游带回来的,好像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大家都觉得很好看,就放在这里了。”
石头是黄褐色的,边缘凌乱无规则,是天然未加工的原石,但晶莹剔透,在室内略显昏暗的照明下折射出深浅不一的暗光。
“确实好看。”
贺闻帆看了眼沈令,对方微微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半遮住瞳孔,眉宇间有种若有若无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