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明能见到他的时间其实也不比王卉多多少，随着年龄的增长，张询带给他的爱逐渐被消耗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永远理不清的家长里短。

“我会尽量说服我爸妈和王卉，离婚的事，很快就能办到。”张询一开口，说的还是之前说过无数遍的话，除了说这些，他好像再没有别的方法让沈黎明安心。

“今天可以陪我吗？”沈黎明的脸色不是很好，疲惫地靠在张询的肩膀上闭眼假寐。

沈黎明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却还是让张询愣住了，他没办的答应他。

“我也想陪你。”张询轻轻抚弄着沈黎明柔顺的头发，他的手掠过沈黎明浓密的发丝，没发现里面已经藏了好几根白发，正思考着怎么委婉地说服他：“可是他们才告诉我，让我今天回去一趟。”

但凡遇到和家里人有关的事，张询总是会把沈黎明摆在第二位。他不会拒绝家里人的任何要求，一味地让沈黎明委曲求全。

张询的回答并没有让沈黎明感到惊讶，他早就发现张询一直在看手机，即使知道他真的家里有事催得急，沈黎明还是想侥幸一回，看看这次张询会不会选择陪他。

在张询还没说出拒绝的话，只是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斟酌着怎么拒绝他的要求才会让他不伤心时，沈黎明就知道，自己这次又赌输了。

他敛住脸上失落的表情，尽量表现出成熟的体面对张询说：“知道了，我没事的，你忙的话就赶紧去吧。”

“你一个人没事的吧？”张询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他柔声地询问着沈黎明，轻柔地将他拥在怀里。

沈黎明推开张询，替他整理好衬衫褶皱的领口：“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张询打开车门走到驾驶座上回头对沈黎明说：“我送你。”

“你不顺路，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

今天的沈黎明有些意外的固执，他拒绝了张询，转身找后备箱里的雨伞，才发现雨伞不见了。

雨还在下，沈黎明只犹豫了一瞬就和张询告了别，他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里。

张扬拿着伞追到刘年的时候，刘年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他像没知觉一般麻木地走在雨幕中，背影一如既往的孤独又决绝。

“那个男人是你舅舅？”张扬撑着伞走到刘年，分了他一半的雨伞。

即使知道这个答案，张扬还是想听刘年亲口承认，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那个纠缠了张询十几年的男人，会是刘年的亲舅舅。

“嗯。”刘年无声地加快了步伐，似乎在刻意地回避着什么。

张扬快步跟了上去，他一把拽住刘年，强迫他停下步伐：“你不想知道你舅舅为什么会在我爸的车里吗？”

雨势渐小，刘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直视张扬：“为什么？”

“因为他们两是同性恋。”终于将这个藏了多年的秘密说出口，张扬瞬间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

看到刘年脸上的迷茫，张扬逼近一步继续说：“他们两不清不楚地纠缠了十几年，就是因为你舅舅，我家才变成这样。”

刘年后退一步，常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张扬：“我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吧。”刘年脸上的彷徨和迷茫看得张扬心里莫名的烦闷，他别开头不看刘年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他们两都有病。”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自己也会变成像他们那样不正常的人，但张扬不想那样。

“如果你因为我舅舅喜欢男的就断定他有病，这点我不认同。”刘年推开张扬的伞，和他面对面一副对峙的姿态说：“如果你因为我舅舅破坏了你的家庭而认为他有病，那我无话可说，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道歉。”

张扬冷笑着看向宁愿淋雨也不和他同撑一把伞的刘年：“有什么不同吗，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正常，同性恋就是恶心。”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正确的，张扬不自觉地加大了音量。

他近乎咄咄逼人地质问着刘年，看起来并不是想得到一个答案，只是为了能说服自己，并压制住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是吗？”刘年自嘲地撇了撇嘴角而后转身背对张扬：“可是我觉得我舅舅喜欢上同为男性的你爸爸并没有错，错的只是他的方式不对，我也没有错，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喜欢一个人，哪能控制得住不去靠近，感情又怎么能像人们所想的那般收放自如。

越说到后面，刘年的声音就越小，他一步步走开，离张扬越来越远，直到逐渐淡出张扬的视线。他沉默的步伐就像在做着一场无声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