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梁青时陪着他去演龙套和小配角，这样的角色也是缺位的。

大众对盛苍云的背景都来自百科，母亲车祸身亡，父亲在他拿到影帝那年去世。

他的亲缘淡薄，所以会和梁家相处得很不错。

大家也能理解为什么他会选择生下盛年。

镜头里的男人柺杖放在一边，单亲家庭长大的卓恒性格沉闷，是同学眼里的闷葫芦，成绩很好，但不合群，只喜欢一个人待着。

他对学习也算不上热情，像是践行学习是学生的天职。

母亲抚养他长大，文化程度不高的女人四处打零工，给卓恒交学费的时候伸出的手都布满疤痕。

病床前这双手被卓恒握住，他的脸因为煤气爆炸毁了一半，哭的时候血染红纱布，渲染出强烈的悲伤。

镜头里只有两个人，镜头外丁鸣雀都不敢呼吸，这种情绪太感染人了。

“妈妈……我们回家……”

盛苍云握住女人的手，他想到了死去多年的母亲姚瑾。

当年的车祸姚瑾当场身亡，父亲是被抢救回来的。

如果没有姚瑾护着他，盛苍云可能不止是眼睛恶化，或许缺胳膊断腿，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未来。

他没见过姚瑾最后一面，出院后直接去坟前看的女人。

黑白遗照都是舅妈料理的，外婆就一儿一女，舅舅因病去世，舅妈能操持这种后世都仁至义尽，后来就带着表妹去了外地，等盛苍云红了他们才再次联系上。

盛苍云看剧本的时候，包括昨晚看这段戏的时候，都没想过姚瑾。

没想到正式拍的时候，喊一句妈妈，他就控制不住眼泪。

他的半张脸包着纱布，眼泪只会晕染出撕裂的创口血色。

演戏的人没伤筋动骨，却有那么一段没声嘶力竭但足够不堪回首的少年痛苦。

盛苍云都没听见喊咔，饰演卓恒母亲的演员都没想到他哭成这样，正想说点什么，眼睁睁看着导演把主演抱走了。

梁青时动作很快，画外的工作人员都没想到盛苍云这么资深的演员还能入戏太深。

一边的助理问容谣，他昨天是听到盛苍云和容谣说不会因戏生情的，虽然这个情不太对，“容哥，你以前跟宝云哥组的时候，他也会这样吗？”

容谣摇头。

盛苍云私底下挺娇气的，大家知道是梁青时宠出来的。

本质上也有在遇到梁青时之前，他掩饰的原因。

这样的人，人生活成传奇，每一个岔路口都写满了离奇。

痛苦和遗憾也必然比常人多。

他摇头：“不会。”

“这是他的瓶颈期。”

容谣心想：果然是两口子，梁青时故意的吧。

现场的工作组准备下一场戏，梁青时站在阳台上给盛苍云拆绷带。

他不是卓恒，脸上没有毁容，只是哭过的眼神猩红无比，让他看不清眼前人。

梁青时抱住他：“别再哭了。”

盛苍云：“控制不住。”

他喊了一声哥，声音的哽咽颤抖，“刚才一瞬间，我发现我记不得我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就像我也经常想不起你以前长什么样子一样。”

梁青时安抚他，手抚过他的脊背，拍得温柔无比：“那是妈妈希望你走出来。”

盛苍云：“我没走出来。”

“我以为我……走出来了。”

“当年他们要是再要一个小孩，健康的、看得见的小孩，就不用为了治我的眼睛开车去市里的医院，不用……”

盛苍云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二楼阳台很低，外面是深秋的枯叶，微风凉凉。

导演的外套披在头上，梁青时在黑暗里吻走了盛苍云的眼泪，用嘴唇安抚对方的痛苦。

他说：“小乖眼睛也不好，你有想过要再要一个哪里都好的小孩吗？”

盛苍云大声反驳：“当然不会！”

梁青时：“阿姨也一样想的。”

“这段戏你没拍好，还要重拍。”

盛苍云哭得眼睛都疼了，梁青时的亲吻还有道具染血纱布的气温，他重重啊了一声：“还要重拍？”

梁青时点头：“那是你的情绪，不是卓恒的。”

他顺便给男主角捋了捋：“卓恒妈妈的遗愿是希望他能重新上学。”

盛苍云：“我不知道我妈的遗愿是什么……”

梁青时：“你知道的。”

盛苍云：“我不知道。”

梁青时笑了：“卓恒母亲的遗愿不止是临终说的，以前她的台词也有提。”

盛苍云想到从前，姚瑾说的最多的就是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但那时候盛苍云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做的是什么，他觉得自己都快瞎了，想做什么都做不成。

多年后做成了最不可能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