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巷106号(41)
邬齐也知道的,人尽皆知。
他说出口后几乎有一些不敢去看邬齐的脸,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羞愧,手指略微搅紧了,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他感觉头顶有些痒意,邬齐又继续擦拭他的头发,慢条斯理地开口:“不能告诉六月十七,也不能告诉我么?”
当然不是。
话到了嘴边又急急地被杜笑自己咽下了,他低着头,睫毛好似小蒲扇一样细密,肌肤光洁白皙,看起来无害极了。
他当然害怕告诉邬齐,并非是不信任,只是总有一种随意泄露他人隐私的不安感。
踌躇了片刻,杜笑还是开口了:“其实……我、我也不知道什么。”
他只好将这些天来做的梦娓娓道来,一边叙述着一边回忆那些梦中的细枝末节,邬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那个馄饨店你还记得名字么?”
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了杜笑的回忆,邬齐的神情倒是非常认真,他专注地注视着某人的时候被光线模糊了锋利的棱角,面庞因此温柔,甚至让人生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来,不知道这究竟是来源于他比常人更加纤长的睫毛还是因为天生高耸的眉骨。
杜笑被那双眼睛盯得有些头晕,脑子也不由得跟着混沌不清起来,偏偏在此刻还能尽心尽力地努力回忆:“好像……好像是叫什么钟宝早餐?”
邬齐的睫毛好密呀,衬托得眼睛好漂亮——杜笑情不自禁那样想着。
要是能摸一下就好了,他的手指蠢蠢欲动起来。
他那么想着,仿佛为了回应他的想法一样,从半掩着的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而陷入沉思的邬齐也回过神,看到就是杜笑蜷着手,一副要退不退的样子。
杜笑偷摸睫毛的计划没得逞,有些心虚:“好像有东、东西被碰倒了。”
过了会儿,他又惴惴不安地补充了一句:“是不是有、有奇怪的东西?”
他讲话声音总是很轻的,像怕惊扰到空气中透明的精灵似的,虽然竭力保持平静,仍旧倾泻出一些不安来——虽然经常看见幽灵,但杜笑仍旧对于这些莫名其妙的声响会感到恐惧。
邬齐略略低头,擦掉了他发梢上滴落下来的一颗水珠。
“我出去看看,可能是风吹掉的。”
即便是知道邬齐的大概不会出什么错,但杜笑仍旧是有些担心,从刚刚开始他的右眼眼皮就疯狂跳动着,仿佛冥冥之中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因为对方一直没有回应,他禁不住紧张起来,试探着问了一句:“邬、邬齐?”
站在远处的少年动也不动,房门外头的走廊没开灯,肩宽腿长的体型几乎遮蔽了大半灯光,只能看出外头黑洞洞的一片。
因为没人搭话杜笑显得更加紧张了:“是有、有人么?”
绘着耶稣神像的壁画跌落在地,黑暗之中六月十七与邬齐对视着。
也不知他究竟在门外站了多久,悄无声息到几近与身后的黑夜融为一体了,让人疑心他浑身已经被夜风吹冷,可那双眼睛分明又是热的,滚烫的,燃烧着炽热的光芒。
那光芒太炽热,连被注视的邬齐也觉得发烫,身后的杜笑仿佛察觉到了似的,又不安地重复了一遍:“外面有人么?”
六月十七回来得太好,又回来得太巧,仿佛这一切真是命运安排般的早已注定了。
又或许这的确是他的命运,谁也无法动摇或者更改,谁也无权更改他的意愿。
邬齐终于如梦初醒了,他退后一步,否定了杜笑的说法。
“不,什么也没有,只是壁画掉了。”
少年关了门,回头看见杜笑仍在床上坐着,穿一件单薄的t恤,见到自己便下意识笑了,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他也不知道邬齐看见了什么,只是仍旧对他笑着。
第27章 母亲
月光寂冷,如纱幔般幽蓝色的夜色在大地上无声无息的弥漫,蓝雪花在枝头开得热闹,纷纷扬扬,挤挤挨挨地攒在一起,被风吹得摇头晃脑,扑簌簌落了下来。
六月十七站在别墅门前的院子里,在漆黑的庭院一语不发,带着湿漉漉水汽的风拂过他的睫毛与头发,露出底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那双桃花眼平常总是笑盈盈,此刻不笑了,似湖水一般幽深静谧。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突然开口:“杜笑睡了吗?”
站在他身后的邬齐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自己,这才走了出来。
阴影遮蔽了他一半脸颊,依稀能看见他低垂的眼睫。
“他太累了,所以已经睡了。”
邬齐有一双与六月十七绝然不同的眼睛,总是冷冰冰,即便此刻也显得不柔软,而是凌冽而雪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