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痴皇后(156)
作者:安安
这一次,两人没有再反驳,而是注意到了我已下定决心,不会再改变心意,便奔回房间,乖乖地收拾东西准备行程。
卷六 细水缠花-29章 并蒂之约
四天之后,皇宫宫门大开,太监竞相走告,由外至内的传报声重重叠叠,此起彼伏。“皇后娘娘回宫啦!皇后娘娘回宫啦!”
我携着两个丫头,站定在皇极殿宫门,望着高高的红墙以及那绵延起伏的楼宇发呆。
“小姐,这就是皇宫吗?”小蕾问着话。
“嗯,这就是皇宫。”我浅浅地答。
三人之中,只有小绿雀跃着感叹:“皇宫真漂亮!”
是吗?我心里默默地念着,情思翻涌,牵着两个丫头的手步履沉重地走进去,宫门的侍卫们毕恭毕敬,一字儿排开半跪行礼。
“皇后娘娘,奴才来迎接您了。”高成提着衣摆前襟,带着一群太监官女飞快地从玉带桥上跑过来,隔着老远就开始大喊大叫,大概以为我回皇宫就不会再离开了,这样他也省了每月的奔波吧。
等高成走到面前行礼时,我淡声问:“他在哪里?”
“娘娘,皇上正在御书房。”高成的脸笑开了花,很是乐意地回答道。
“带我去见他。”
听了我不带感情色彩的话,高成略低头,脸色似乎有了些变化:“请娘娘上轿。”
赶了四天路,我不想再走路,是以交代两个丫头跟在后面便上了轿。
下轿后,我三步两步急跨到书房门口,分明见烈焰明正伏在堆满了奏折的桌案上浓睡,依旧夸张的红色纱袍坠地而铺。示意两个丫头及高成候在门口,我举步入内,待靠近他时,发现他睡得极甜,打着轻微的酣声,头部枕在臂之上,左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右手正握着朱笔,笔尖上的朱墨早已晕化在了成色上好的宣纸之上。
我试着伸手轻轻地去抽他压住了边页的画纸,不想却惊醒了他。
一双似喜非喜的凤眼陡然睁大,“我不是做梦吧,花儿~~~~你回来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直到确信我是真的站在他面前后,兴奋得手舞足蹈,先是赶紧把朱笔放置至砚台边上,然后忙着整袖正冠一番,而后像怕我发现什么似的将先前他压住边儿的未成画幅的画一把扯下揉作了一团,扔进了案底。“我~~~~我没有想到你会回来,那画~~~~画得不好,又被墨污了~~~~~”
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活泼得好像才是他真正纯真的只有二十一岁的一面。一时之时,我竟不忍问出心中想法,硬生生吞回了明明已挂在嘴边的话——冬辰还活着吗?清了清嗓子说:“什么画?我看看。”我弯腰去拾,他则是火速地抓住了我的手,似乎并不想让我看到。
从他手上传来的瞬间温柔一转即逝,我悠然一笑道:“怎么?是怕我看了说你的画不值分文么?”这几日以来的阴郁只在他半解不解地看我的眼神里欣然化去。
“噢,那你看好了。”他放开手,任我去拣了那揉皱成一团的画。
我小心翼翼地在桌面上将画儿摊开,那画里的内容竟是一幅灿烂的桃花。桃花丛里,有一个精灵似的女子正闭目微笑,转舞着身姿,漫天而飘的花雨在空中飞旋围绕~~~~~题词“寻芳忽逢美人笑,失唇一点桃花殷”。突然之间,时光像回到了一年之前,西江两岸,桃花处处,他那暗引的簫声,与花同舞的我,沾染了春情心怀。将手停在那朱笔污渍之处,我的心微微一冬。原先我只以为我与冬辰间才是人面桃花,其实烈焰明与何尝又不是呢?
“娘娘,这儿还有许多画,都是皇上想念您的时候画下的~~~~”不知几时,高成已由外至内,怀里抱着小山似的画卷,出现在我现前。
“高成,你来捣什么乱?”他明显不悦地呵斥。
“皇上,你与娘娘小别重逢,奴才一时高兴~~~~~这不~~~~这不就想让娘娘看看您的亲笔书画高兴高兴嘛!”高成说这画的同时,边看看我,边将那如山的画卷堆放在桌案上,八成是看出了我的真正来意。每一卷画无论从用纸还是装裱都细致之极,显然是他亲手制作。
我默然,怔怔地看着满案之画,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主角是我,是他心目中的花儿。这半年来,他就是靠画儿来维系着、支撑着吗?我说过“不要来打扰我”,所以他照着这话做,没有到寒桃庵一次。
“高成,还不退下?”见我如此,他严令道。
高成的目光在我与烈焰明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数次之后,再三跪拜之后,退出御书房,顺带关上了门。
明亮的书房里,我与烈焰明分别站在桌案的两边,好一阵子,彼此都没有说话,一切只是静,静得仿佛这个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的心跳声。
“我——”我们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一个字。
“想说什么?你先说吧!”我注意到他的左手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抢先说话。
没想到他摊开了显然时因为太过用力握拳而泛白的指节,朝我伸过来,手心中有一颗黑褐色的莲子,说:“花儿,你给我的莲子只剩下最后一颗,我不知道它是否真的会发芽,如果它和我以前种下的莲子一样~~~~~~”声音明确地充满希望又明确地充满了挫折感。
那是我从放兵符的水晶盒子里取出的莲子,可是~~~~烈焰明,你绝顶聪明,却也傻到了极致,难道你看不出来那莲子明显是被我煮熟了的么?它们永远都不会发芽,永远不会。你真相信莲花开了,我就会回到你身边么?你忘记了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是多么深么?你不明白那只是我离开你的托词么?精明如你,为何看不出来这样的希望是一种绝望的希望?你还傻瓜似地等着它们发芽,等着它们开花。我该怎么形容此时站在我面前的你?如此纯粹,如此简单,又如此地教我心疼,偏偏又让我想起刑场惨景,心里隐隐作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