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毒(20)

作者:安安


昨天,警察正在查流动人口登记情况,像秦汉林这种没办暂住证的游民随时都有被公安带走的危险。丁新催他去办,可他看着口袋里的钞票,那几张有限的,少得可怜的邋遢纸币,是他赖以度日的救命钱啊。他还不打算抛开吃喝不顾去办什么暂住证。

晚上,他买了点发黄的青菜叶和晒得软绵绵的豆角,回到铁皮座帮助丁新做饭。一张小煤气炉子摆在铁皮屋的外面,生火的时候,还得两头瞧瞧,如果碰到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走过来,他还要拧息炉,假装维修炉子的样子,一边打着明哨,一边用手拈一块黑锅灰涂在脸上,好让人家知道他是个十足的补炉子的师傅。每在这时候他就想,要是这铁皮屋还宽一些或者长一些就好了。至少那时候,他和丁新可以在屋里弄吃的,永远也不怕别人来指责。

他在心里发誓,今后有钱了,一定要造一个比现在至少大两倍的铁皮屋。

他想炉火打到最大位置,准备做一手好暴炒豆角给丁新尝尝。他父母死得早,生活的艰辛虽抚平了他很多奢望,却也让他练就了一手炒菜做饭的绝技。若是有资本,他在深圳开一个小吃店一类的铺子大概不会有多大困难。

他刚把豆角倒进锅里,眼睛照例两头观望。这一次,他没看到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向他走来,却意外地看到一个人,这人穿着一身鲜红的套装,红朴朴的脸颊堆满笑容。

“阿芳!”秦汉林忍不住喊她。

这时的阿芳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活泼多情,而是一路走一路向路人焦急地打听什么。听见这声喊,她张着那张小嘴四处观望,好不容易才发现秦汉林。她看到秦汉林的时候,他正在向她招手。

“大哥!”阿芳笑嘻嘻地跑过来,像一只小鸟一般飞进他的怀抱。

秦汉林没有推开她,而是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轻轻地拥抱着她。在阿芳面前,秦汉林变得毫无顾忌了。

阿芳站起身,说:“大哥,我找得你好苦哟!”

秦汉林笑着说:“你……你找我有事吗?”

阿芳说:“有么子事哟,人家只是想你,要找你说几句话嘛。”

秦汉林红着脸说:“你又胡说。”

阿芳神气十足地说:“我没胡说,骗你是小狗。”

秦汉林问她:“阿芳,这几天你在哪里?找到了工作吗?”

阿芳说:“还没找好。不过不打紧,老天爷不会饿死我的。啊,对啦,你还没吃饭吧?”

秦汉林说:“你看,不正在弄么?阿芳还没吃吧?就在这里吃好吗?”

阿芳看了看眼前的几根豆角和那个小气炉,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说:“你这算什么呀?还留我吃饭呢?亏你说得出口。”

秦汉林难为情地笑着说:“没办法呀,等我找好工作之后再请你好好吃一顿吧。”

阿芳说:“不要说以后了,我这就是来接你吃饭去的呢。”

秦汉林惊道:“吃饭?在哪里?”

阿芳说:“随便哪里都行,只是不要在这里,我吃不惯大路边上的饭。”

秦汉林犹豫着说:“不行啊,我们在外面很为难的,我……我不想跟你去馆子里大吃大喝。”

阿芳很焦急,蹬着脚说:“哎呀,你这个人是咋的,人家请你去吃饭,还要开口求你不成?好,我跪着求你好吗?你去不去?不去我跪下啦?”

秦汉林真怕她跪下来,她知道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要她在街边上下个跪什么的,那只怕是小小儿戏而己。所以,他立即点头答应:“好,我去,我去。”

秦汉林刚要走,老同学丁新走出铁屋来。秦汉林忙说:“啊,我忘了跟你介绍,她是……是我火车上遇见的朋……友。丁新,我们一起去吃饭好吗?”

丁新还没来得及答话,阿芳拖着秦汉林的胳膊说:“嘿,你这人怎的这么婆婆妈妈的哟,人家要做生意,哪会跟你去吃饭呢。”一边说一边拖着他走。

秦汉林到了路上还扭过头喊:“丁新,你来呀!”

丁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说:“我不去,你早些回来。”

阿芳拉着秦汉林来到一个小吃店前,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深圳人很讲究吃霄夜。既有全国多地风味的小吃,又有广东风味的吃法,可以说应有尽有,只要口袋里不缺票子。阿芳在深圳也许吃过不少场面,一幅娴熟和自得其乐的样子着实让秦汉林吃惊不小。

阿芳这时看了看来吃霄夜的顾客,喊了店主,要了几样海鲜和两个冷盘,另外还喊了两瓶进口啤酒。她递秦汉林斟满酒,很潇洒地站起来跟秦汉林碰杯。说:“大哥,来,干杯,祝我们来深圳后第一次坐在一块吃霄夜。”

秦汉林与她碰杯,说:“好,为你挣到钱干杯!”

提到挣钱,阿芳脸色突然变了,变得有些忧伤和失望,但这种表情只是刚现即逝,秦汉林正在喝酒,根本没有注意。

阿芳一口气喝了一杯酒,说:“大哥,你找到工作吗?是不是不顺心呀?”

秦汉林摇摇头,说:“没来深圳的时候,总以为这里遍地是黄金,只要你肯弯腰去捡呢。可是,如今真到了这里,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

阿芳说:“别性急,慢慢来,没有打不着的狼,偌大个深圳决不少你一口饭吃。”

秦汉林苦笑着说:“几天不见,你好像长进了好多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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