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观察星象，观察遥远天体运转间的毫厘之差——这是玄妙而难以阐释的规律，也是马人眼中最值得敬畏的命运。

万数皆理。

这种观察不是没有代价。

蕴藏在星空中的规律会以亿万倍的力量传导而来，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余波也会让老人难堪重负。

预言尚未开始，调养足足两年的长老就变回了当日那副苍老的模样，银白色的长发缓缓褪去光泽与色采，变得干枯无比。

一道道皱纹在庄严肃穆的脸上延伸，即便有烟雾缭绕，林恩也看得清清楚楚。

要做点什么。

他这般想着，第一次抬起手，伸向与自己看似咫尺之隔，实则天涯海角的老人。

“艾瓦兹！”

潮水般的魔力灌注到高耸入云的世界树枝干之中，其中一根纤细的枝杈泛起光亮，颤动着伸向画面。

强烈的脱力感袭来，哪怕只是在精神世界也让林恩感到不适。

但他毫不在意，琥珀色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盯着老人与他头顶的星空。

莹白色的光亮若隐若现。

而在他未曾注意的角落，无数文字与数字正飞快闪动，犹如一条无形的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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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马人部落全员聚集在空地上。

从咿呀学语的幼崽到日渐沧桑的老者，没有人交头接耳，他们都注视着曾带领部落数十年的领袖。

费伦泽戴着个看起来有些笨拙的花环，神情肃穆，眼眶蓄着泪花。

这个俊朗而不善言辞的马人先知此刻正承受着远超过其他族人的悲痛——他是唯一一个自始至终知晓长老谋划，却又不得不把所有事藏在心里的人。

甚至为了今天，他连林恩来到族群做客的那一次都不得不悄然离开。

看着决心已定，心存死志的长老，他也只能紧咬牙关，将他的一举一动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这既是他的任务，也是属于马人先知传承的最后一课与责任的传递。

【该死！这两个家伙到底都在干什么？不是早就说了拦着他的吗？】

突然，一声恼怒的低喝在耳边响起，惊得他浑身一震，慌张地四处寻觅。

然而除了同样震惊的贝恩，似乎没有任何人听到这个声音。

紧接着，微弱的荧光便笼罩在长老的全身上下，如同一层比月光更清澈的纱巾，将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力量阻隔在外。

“这……！”

费伦泽瞪大眼睛，一把拉住贝恩，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问：“你也听到了？”

“林恩的声音。”外粗内秀的马人战士说得言简意赅，“他在哪？”

“不知道。”费伦泽茫然地偏开视线。

他已经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而就在这时，本已几乎油尽灯枯的长老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站直身子，嗓音嘶哑地说：“我看到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的身上，包括费伦泽和贝恩。

也包括远在千里之外的林恩。

“天命不定。”

“带来战争的火星时隐时现。”

“破碎的战争之后……是变数。”

“遥远而古老的邪恶出现在未来，又停留在过去，唯有当下可以把握。”

长老声音微弱地描述着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从星空的轨迹到飘渺的未来。

他的双眼透过鼠尾草和星锦葵燃烧的烟雾看向深蓝色的天穹，微弱的荧光逐渐有了增强的迹象，枯槁的长发也重焕光泽。

强大的魔法被他以老病之躯强行施展，化作一道直指夜空的光芒。

他的目光锁定在深邃的黑暗中。

“真正的灾难来自外空，不，不是外空，真正的是……！”

预言戛然而止，老人露出痛苦的神情，星光的轨迹也在烟雾中扩散。

一行血泪从他的右眼落下，原本明亮的瞳孔瞬间黯淡无光。

世界树的枝叶飞速枯萎，却将长老眼中的景象传入林恩的脑海。

确切地说，不是画面，而是一些意象，只有天文学家和马人先知才能看懂的意象。

但不知为何，林恩似乎继承了长老的一部分知识，虽不说尽数领会，却也能看懂大半。

那是一段久远的历史，也是即将发生在眼前的现实——特里劳妮两年前偶然做出的预言是正确的，却又不完全正确，就像她此前的许多预言一样，朦胧且模糊。

事实正如他们研究和剖析的那样，这些自称神明的异类并非真正的生命，而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诞生了知性的伪物。

它们的源头或许是一个比任何已知存在都更加古老的文明——或是消亡或是远行，但可以确定已经完全消失在这颗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