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世界的逐火律者(408)
作者:暗蔼
而侵蚀之律者的能力又仅仅是侵蚀网络这么简单么?
人类最后还有足够的时间构造侵蚀之键么?
米凯尔揉了揉眉心,苦笑道:
“我倒不是犹豫,也不是没有信心,而是……在想怎么说服樱。”
从理想的结果来看,铃成为完全掌握侵蚀力量的人之律者可谓两全其美之事,但这世上凡是两全其美之事,往往都潜藏着不为人知的牺牲。
比如,就算以最理想的结果,最后大家所要面对的铃,也并非是现在的铃了。
这倒不是什么未来的我不是现在的我的哲学话题,而是切切实实的“不同”——除非有人认为意识复制体与本体之间完全没有区别。
假如把世界当作一个巨大的文本文档,那么原本的“铃”和由复制粘贴而来的“铃”看上去似乎并无不同,实际表现也确实并无不同,不同之处在于二者的本质。
那是否可以用复制体代替本体被抹除的命运?
并不能。
如果律者诞生时取代的是这具躯体中活跃的那个意识,那米凯尔早就没了。
换句话说,命运所连接的,就是原本的意识,或者用更为浪漫的语言来说——灵魂。
也就是说,牺牲将不可避免。
樱能接受这些吗?铃自己能接受这些吗?
米凯尔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
“我得好好思考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要把樱带到这里来,大家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实在不行的话,还是采用神之键的方案吧。”
两个梅同时陷入了沉默,眼神也变得玩味起来——到了这一步,米凯尔愿意做出的退让是使用神之键,而非选择数据版的乐土计划……
所以,米凯尔,介于真实与虚幻间的乐土,对于你将来的计划,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梅对于米凯尔近期的动向也有所了解,更何况米凯尔也没有瞒着她,她大概知道对方有一些还未公布的计划,只是对具体内容一无所知。
不过……其实在这场交谈中,双方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某种可能性——由米凯尔复现侵蚀权能,进而构建乐土。
因为承担这份侵蚀权能的人,必然会成为乐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如果需要将抗争持续到下一个纪元的话,那米凯尔就要与乐土绑定,无法有其它任何作为。
这不论是在米凯尔的计划中,还是在梅的计划中,都是无法容忍的。
空旷的实验室中陷入了一段说不上长,也说不上短的沉默。
“嘶……嘶……”
格尼乌斯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看来是那边的梅遇到了什么情况,暂时中断了通讯。
这中断维持了大概十秒,而后嘈杂声消退,梅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吧,之后就按你说的做,这种事自然要和樱商量,不过……”
“怎么了?”
“在此之前你可能还有一件事要做——她醒了。”
……
少女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很长很长,长到睁开眼的一瞬间,梦中的记忆就在有些刺眼的光亮下迅速消散了。
她终究未能捕捉到那梦中发生过什么。
全身上下有一种莫名的疲惫,不,尚不清楚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用疲惫来表示有些不恰当,还是姑且称之为虚弱吧。
脑袋陷在软乎乎的枕头中,仿佛那枕头有巨大的吸引力一般,将她的头牢牢吸住,每当她想抬头时,就要与难以抵抗的沉重对抗,所以她倒也不想挣扎了,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那天花板有些陌生,有些熟悉。
空气中既弥漫着消毒水的冷意,又有长久沉眠氤氲的温暖。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最重要的问题是——我是谁?
少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操控着手钻出被窝,将满是老茧的掌心正对着自己的面孔。
她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可要深思之时,这一线的灵光也迅速消散了。
而这样的感觉,实在有些熟悉,仿佛在先前那个想不起来的梦中就已发生了无数次。
这里到底是哪里呢?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气味让她意识到这大概是个病房,但如果是病房的话,既没有点滴,也没有各种仪器设备……
少女轻轻扭动了一下大腿——总之什么都没有,让人生疑。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病房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甚至不用细细品味,都能感觉到来者的焦急。
华顺着声音转过头,看到的是与天花板一样泛着金属的光泽与冷意的墙壁与房门。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听觉是如此灵敏,居然连这样材质的墙壁外的声响都能准确捕捉吗?
又或者,那脚步声只是她的幻听罢了。
但下一刻她便意识到那并非幻听,而是切切实实的声响——
金属制的大门在液压装置的抽拉下向着两边滑开,一个陌生的男人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他停留了大概一两秒,明亮的眸子逐渐变得平淡无光,而后以闲庭信步的姿态走了进来。
少女歪着脑袋,仔细观察着男人的每一个动作,或许正是因为脑海中空空一片,更想要知道关于自己、关于世界的一切,才会对一个陌生男人的动作观察得如此细致吧?
门在男人身后闭合,他也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少女床边,低下头,以捉摸不透的神态与少女对视着。
那对银灰色的眸子里流转着意义难明的光彩。
他似乎在内疚?又似乎有些欣慰……还有敬佩和……
少女轻松就读出了那目光的含义,顺利到她自己都无法想象。
于是,她也得以断定,这个男人一定了解自己的过去,不然,他也不应当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而她自己,也不至于对于他的情感把握如此精准才对。
男人的嘴唇努动了两下,似乎花了好大力气才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重新咽了回去,仔细咀嚼,而后从中重新提炼话语。
在这个过程中,少女始终盯着他的目光,也看着他莫名其妙地缓缓下蹲,就在她怀疑他会不会一屁股摔倒在地时,一张凳子在他身后凭空出现,稳稳接住了他。
少女眨了眨眼,似乎在确认方才的一切是否真实。
但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一切本应该如此,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拥有这样匪夷所思的能力。
也就是说,她此前一定认识这个男人,绝对!
而就在她再也无法按捺住心中的躁动,准备急匆匆开口发问前,男人抢先开口了:
“华……关于过去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原来我的名字是华么……她很快接受了这一点,而后花了好大力气,小幅度摇了摇头:
“我……不知……”
华的话语简单又零碎,但她并非刻意如此,“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了”,这是她在脑海中构建的完整的一句话,可不知为何,在诉诸于口的刹那,这句话像是被剪刀粗暴地剪断拆碎,最后能够以声音的形式表达出来的,就只有这寥寥三个字了。
紧张,但不是她在紧张,而是面前的男人变得紧张起来,将原本平放在大腿上的手掌紧紧攥起,将裤子抓出无数道笔直的耸起。
“对不起……”
这次她终于完整地说出了一句话,尽管依旧简短无比,但是意思的表达至少完好无缺。
男人的气息开始变得沉重,此时明智的决定应该是赶紧跳过这个话题,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华的下文。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觉得,你应,该,是对我,来说,很重……很重要的人,但是……我记不起你的名字了。”
“我叫米凯尔。”
“米凯尔……”
华蠕动着嘴唇,将这个名字默念了好多遍,而后神色凄然地捂住了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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