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之刃(78)

作者:吃书妖


如果说他在监禁朋友的儿子之前还相当勉强算是个人,那么在杀害朋友的儿子之后便彻底沦为了兽。那两周的经历简直是把他的内心世界重塑了个遍,他用“原本的自己已经死了”这种形容倒是恰如其分。因此他也没有如同原本的自己所想那般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是为了填满自己深不见底的欲壑而找寻起了其他的“猎物”。

他绝对不是高智商的罪犯,更加不是训练有素的罪犯,但是他符合“难以抓获的罪犯”的大多数特征。根据我的社会实践经验,如今在城市里最难抓到的并不是那些作案方法复杂而又精妙的罪犯,反倒是那些作案方法简单粗暴的罪犯。比如说在监控照顾不到的地方,对着与自己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捅上一刀,接着转身就走,甚至是索性远走他乡。而他的作案方法则是在上述流程里增加了“做某些事”的环节,做完之后他也不再监禁,而是直接杀死受害者,再将遗体就近找个地方藏起来。等遗体被发现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跑去哪座城市了。

他动手的对象都是或年轻或年幼的男性,也就是在印象上更加接近“朋友的儿子”的受害者,而非更加接近“初恋”的受害者。这点却是令我不解,如果说他喜欢朋友的儿子,是由于在其身上找到了初恋的感觉,那么他后续不是更加应该对像是初恋一样的女性动手吗?

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感觉过初恋的体温,所以无法在侵害与初恋相似的女性时找到初恋的感觉,而朋友的儿子则与其相反吗?但是我看过他的记忆,他后来也去杀死了自己的朋友和初恋,那时候他是有机会对初恋“做某些事”的,他却没有做,而是直接杀了。是因为他对于自己的初恋仍然存有某些美好的念头,所以才不愿意玷污吗?

还是说,他果然是在与朋友的儿子接触的那段很长的时间里,真正地扭曲为了沉迷于禁忌滋味的变态,初恋于他而言已经毫无吸引力了?大概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否则我早已从他的记忆里得到了答案。

后来的他已经失去了审视自己内心的意愿,也有可能是在逃避自己内心的某些东西,他变得愈发像是一头闻着腥味儿便毫不犹豫地、又浑浑噩噩地赶过去的丧尸。

以他为镜,我也不是不能看到自己。

在魅魔的魅惑梦境里,我对魔人是这么说的:既然欲望是自己的东西,那么廉耻也是自己的东西。但是这句话反过来也可以成立。魅惑梦境的前半段,那些如同“它”一样的肉体……假设没有青鸟的护符,我就无法意识到那是梦境,继而,我一定会就此沉溺于梦境的美好之中,再也醒不过来。

欲望和廉耻……这次的我仅仅是用廉耻战胜了对于“逃避现实”的欲望,却没有战胜对于“似人非人之物”的欲望。

那么下次呢?我依旧能够用廉耻战胜欲望吗?

我摇头驱散自己的迷茫,再度投入眼下的问题。

总而言之,这下我已经明白了中间人对乔安下手的动机。

他将自己掳掠的那些男性整容为与乔安有几分神似的面容,但其实那些男性不是与乔安神似,而是两者都与他朋友的儿子神似。恐怕在他看来乔安是万中无一的超稀有猎物吧,因此他才执着到了那种地步。甚至都没有如同以往那般直接动手,而是企图创造出美好的“邂逅”,这才有了那段时间的监视。

但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解答。

我本来怀疑他之所以会成为变态杀人狂是因为在还是普通人的时候得到了恶魔知识,结果在刚才的记忆里只看到了他成为变态杀人狂的经过,却连恶魔知识的只鳞片爪都没有瞥到。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成为恶魔术士的?魅魔与他又是什么关系?最重要的,他与旧骨是什么关系?

这次我就不打算通过直接阅读记忆的方式摸索情报了,坦白说,刚才那些记忆着实令我有五雷轰顶之感。

“这也太变态了吧……”我用这句话作为对他记忆的总结。

却不料,这句话竟叫眼前中间人的映射体有了激烈的反应,“你这个对人外之物的肉体发情的变态,也配说我是变态?”

“他有自我意识?”我转向了塞壬。

“他是从灵体碎片中提取的记忆在梦境里形成的映射体,你可以把他理解为自动对话机器人。虽然我设定他仅仅会回答问题,但有时候他会对并非疑问句的话语产生反应。大概是因为你刚才的感想被这个映射体理解为了对自己的质问吧。”说到这里,她想了想,又委婉地补充一句,“还有,我也认为在变态问题上你不是很好对他这么评价。”

“你不是我的伙伴吗?”

“是的,我是你永远坚定的伙伴。”她认真到无以复加地说,“无论你是何等变态的变态,我都会无条件地接受你的一切。”

“我希望你以后说这种话的时候至少先换个外貌,否则会更加显得我像个变态……”接着,我又看向了中间人,“先说说你的问题吧,你是如何得到恶魔知识的?”

他这下倒是格外老实,“是有人授予我的。”

“谁?”

“咬血。”

我听到了个相当陌生的名字,“咬血又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吗?混血恶魔咬血,论及凶名,那是在隐秘世界里与你不相上下的强大术士。”他说。

第50章 最后一问

与魔人时期的我齐名的混血恶魔咬血……

中间人好像认为我应该知道咬血,但遗憾的是,我从过去开始就是个孤陋寡闻的人。虽说隐秘世界里好像很多人知道我,我却对于隐秘世界的种种知之甚少。至于与我齐名的谁谁谁,那就更加没有知道的渠道了。

“那样的人物为什么要授予你恶魔知识?”我问。

“她并不是特别授予我,只要是发现了觉察力达到标准的人,她都会授予恶魔知识。”他说,“似乎在她看来,授予恶魔知识本身就是目的。”

“咬血授予你的恶魔知识,难不成也是必须亲口吞噬他人血肉才能够获取力量的血肉恶法?”我回忆起了旧骨曾经的自述。

“是的。但是吞噬血肉变强的恶魔知识尽管普适性很强,却不是最适合我的,所以我在后来与她的交易里索取了其他的恶魔知识。”

“原来咬血不是只在授予你恶魔知识的时候才出现的吗?”

“她之后也偶尔会在我的面前出现,不过听魅魔说,对于那些接受了她的帮助却没什么出息的角色,她从来不会再去搭理。”

“魅魔也与咬血有所关联吗?”说起来,魅魔也是恶魔的一种,而之前与我交手过的魅魔则是混血种,说是“混血恶魔”也没错,那么她与咬血会有所关联也很正常了。

不过,这下问题却是越来越多了,我又不是很擅长询问的人。之前也有说过,提问也是门高深的学问,所以我最初才会直接阅读记忆以省去诸多麻烦。而眼下自己又有了直接阅读记忆的需求。

没办法,正事要紧,自己还是阅读看看吧。只希望这次别再遇到像之前一样五雷轰顶的情节了。

中间人眼中的咬血是何许人也——我一边怀着这个问题,一边按住他的脑门。

然后,我从他的记忆里榨取出了所有想要的情报。

他初次遇到咬血是在九年前,在他差点被官方抓捕到的时候,咬血将其救了下来。我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这么一幕画面:在城市的倾盆大雨里,作恶多端的他如同野狗般狼狈地坐倒在地。那些穿着蓝色制服的追捕者已经赶到此处,却像是看不到他一样匆匆而过。显然是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庇护了他,而施加庇护的则是个站在他跟前的老妇人。

老妇人白发苍苍,双眼鲜红,身穿黑色的繁复服饰,撑着红色的大伞站在雨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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