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之刃(336)

作者:吃书妖


不过他忽然停止下来,又看了看我的眼睛,然后把遥控器收进了口袋里,“你的眼神已经和某些病入膏肓的恶魔术士没什么差别了……这么说来,我之前还看过不少关于你的情报,也让前夜里擅长心理分析的手下分析过你。你几次三番地奔赴最危险的战场,与最危险的敌人战斗,就好像赶着送死一样。你是想要为自己的过去赎罪吗?或者说想要得到什么惩罚?”

“你无时不刻不想要去死,以为那就是自己的惩罚,想要通过那种方式从一切的痛苦之中逃离。真是可笑至极,你只不过是在企图逃避真正的惩罚而已。”他接着说,似乎是想要用言语打击我的精神意志,“而你非但无法轻易去死,还要作为我的实验体渡过自己最后的人生,这就是你的命运。我还得再次感谢你,你的预知梦让我搞清楚了安全局的准确袭击时间,如此一来,部分在原计划里必须中止的重要项目或许也有机会在最后的时间里完成了。真是多亏了你啊。”

“说来说去你还是打算逃跑,你就那么害怕安全局吗?”我反问。

“真是幼稚的激将法。够了,你要是能够说出有智慧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与你交流一二,但想来像你这种上学上到一半就沉迷于异界鬼魂拟态出来的女体,满脑子无聊欲望到处宣泄暴力的愚蠢之人肯定是吐不出什么象牙来的。”他转身走到了实验台前,拿起了一个注射器,然后转身向我走来,“你就做好你的小白鼠,什么都不知道地接受我的研究吧。”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语,而是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它’过去是怎么复活的?”

“……什么?”他突然停住了,“你说什么东西复活?”

“‘它’的身体虽然已经死去,甚至只剩下一只手,但还是有办法让‘它’复活过来的,不是吗?”我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他,而这句话也不是随口说说,我确实是掌握了某些依据。

“我不知道你是误会了什么,死去的事物是不可能复活的。”他面无表情地说,“还是说你果真是对于自己与异界鬼魂交欢的经历念念不忘,或者说是真的爱上了那种东西,所以才会说出那种痴人说梦的话?”

“是不是痴人说梦,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我说。

在传教士的记忆里,传教士曾经问过能否复活“它”,白驹给出了否定的答复。不过,传教士可能是因为仍然震撼于异界鬼魂这一存在,所以没有觉查出来问题,而我却捕捉到了白驹言语里的矛盾之处。

白驹说过,“它”带着被重创到濒死的伤势穿梭时空来到了这个宇宙的地球,然后在海洋之中经历了漫长的漂泊,最后才搁浅到了海岸上,被他所发现。

虽然不知道那具体是多么漫长的漂泊,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它”显然有着足够充分的时间去见识形形色色的海洋生物,甚至是海洋魔物。而即使把那些生命的形态都模仿了过来,“它”大概也还是没有找到哪种形态能够修复自己肉体上的重伤,因此搁浅到海岸上的“它”才会是满身疮痍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既然想要把伤口长好,起码得好好吃东西才行,这是生物的应有之义。虽然异界鬼魂可以无视那种限制,但是“它”被赋予了肉体,也就是被赋予了限制,或者说是肉体的存在让“它”以为自己拥有了限制,进而还会模仿生物应有的行为。

而“它”的食物自始至终只有一种,那就是人类。

试问,在漫无边际的海洋上,“它”要上哪里找到可供自己食用的人类呢?

吃不到东西,无论那具濒临死亡的肉体再怎么特别,也会无可避免地衰竭,最后死亡。

白驹曾经向列缺描述过自己第一次见到“它”的场景,而列缺则是这么向我转述的——当白驹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一动不动地搁浅在了海岸边,以至于像白驹那么敏锐的术士竟短暂地误认为那是搁浅的船舶之类的死物。

死去的生物当然是一动不动的。

然而,当列缺在白驹的实验室里初次见到“它”的时候,“它”却早已活了过来。

这说明“它”有着复活自己肉体的能力——不,如果还是以“它”会尽可能地模仿生物作为推理的前提,那么即使有着让自己复活的能力,“它”应该也不会主动复活才对。

再者,对于身为异界鬼魂的“它”来说,肉体仅仅是自己是枷锁,不如说任其腐败分解才是好事;更何况“它”还是以散播死亡为本能的怪物,很难想象“它”会做出复活什么东西的事情。

因此,我在对白驹说出自己的推理之后,也顺理成章地得出了接下来的猜想。

“是你把‘它’复活了。”我说,“在你的手里,有着复活‘它’的办法。”

第216章 人造地狱

听完我的推理,白驹向我投来了无比意外的目光,他好像完全没有预料到我能够分析到这一层。

然后他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我。

我等待着他的答复,同时审视着自己躁动不安的内心。

“它”或许还有着复活的可能。

当我意识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强烈而又混沌的恐惧。并不是对于可能会复活的异界鬼魂,而是针对自己。

诚然,“它”如果复活,就会脱离停止状态,再度进入以人类为食物的循环。而一旦这个循环得不到满足,“它”就会开始向周围散播宛如地狱般的污染事件。估计“它”在海洋上饥饿漂泊的时候就已经大规模地散播过那诡异至极的污染了吧,只是海洋足够辽阔深邃,并且“它”即使饥饿也仍然受到肉体制约,这才没有出现足以震惊世界的巨大灾害——又或许是已经出现过了,而且不止一次,只是被误会成了另外的灾害,那样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它”安安分分地继续扮演死物,最起码“它”在模仿死物的时候是不需要进食,也没有饥饿那种概念的。

然而,我的心里始终都有着冲动,想要把“它”复活过来,想要回到过去那些糜烂而又疯狂的日子里,想要重新堕落,回归成为不去思考任何事物,只是一味地为“它”狩猎人类,沉浸在“它”拟态的魔性肉体里面的自己。我心中的“魔人”至今仍然在发出如此渴望的声音。

那是绝对不可以允许的。

绝对,不可以。

换成是过去的我,即使是被释放之后一段时间的那个我,也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复活“它”。哪怕那种选择等同于再度抛弃自己的良心以及身而为人的尊严,我也肯定会不假思索地去做。

而现在的我却在这个问题上陷入了犹豫和恐惧,甚至是有了阻止自己的想法,这本身或许就说明了我已经与过去的我之间存在着决定性的区别。

白驹打破了沉默。

“我确实有着复活它的办法。”他似乎终于有了与我正式对话的兴趣,对我说起话来,“严格地说,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也似乎不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办法。你的很多线索都是从传教士的记忆里面得到的吧,我其实没有对传教士撒谎,以这个世界的技术确实是无法修复它的身体。只是换句话说,如果掌握的是不属于这个宇宙的技术,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对‘它’占卜得到的内容里也包括了如何修复那具身体的技术?”我问。

“怎么会,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那是我在以生物科学家的立场对那具怪物的尸体进行研究的过程中,自己研究摸索出来的复活之法……至少有段时间我以为是这样的。”他露出了古怪而又复杂的脸色,“实际上我一开始完全没有想过要去复活那具尸体。即使那时候的我再怎么对怪物的尸体充满研究兴趣,我也不会觉得自己的研究工作有必要先从将其复活起步。只是当我回过神来之后,我的研究思路不知何时起已经转向了如何复活它这一点上。我仔仔细细地回顾过自己的研究笔记以及其他记录,其中有着太多连我自己都说明不清楚成因的灵感和莫名其妙的数学计算。最后,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地‘发明’出了足以把它复活的神秘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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