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之刃(176)
作者:吃书妖
“狂信徒现在在哪里?”列缺直奔要点。
“他应该是潜入到集体梦境里了。”恶魔术士老实地回答,“他说要在梦境里收集所有昏睡者的灵性,在此期间,我就在外面指挥底层人员布置梦境法阵,让更多的人陷入梦境。”
“集体梦境内部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列缺再问。
“我还没有死进去过,不知道内部的情况。”恶魔术士紧张地摇头。
“那么,狂信徒收集那么多灵性是为了什么?”列缺继续问。
“这个……我不能说。我被下了封口法术,涉及到秘密的信息无法说出口。”恶魔术士回答,“以及,其他人的动向我也说不出口。”
列缺看了负责测谎的内务术士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我提出了疑惑,“狂信徒隐瞒了自己的方法和目的,却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和所在吗?”
“这大概是他的挑衅吧。他是个喜欢高调的家伙,这是他的一贯做法。”列缺对于狂信徒的作风似乎有所了解,“看来想要知道那些秘密,就只有直接问他的记忆了。但是记忆又被‘门禁’封锁……”
安全局时至今日都未曾攻破过前夜的“门禁”,可见那是多么麻烦的法术。
列缺换了个问题抛向恶魔术士,“你知道尉迟这个人吗?他也有梦幻不死身,是从狂信徒那里得到的吗?他与狂信徒是什么关系?”
“尉迟……我对他了解的不多,只记得他借由某条渠道与狂信徒达成了合作关系,梦幻不死身也确实是他从狂信徒那里得到的。”恶魔术士回答。
“他是为了获得梦幻不死身而接触狂信徒的吗?”我问。
“我不能说,那牵扯到狂信徒的目的。”恶魔术士摇头。
尉迟接触狂信徒的动机与狂信徒的目的本身有关。也就是说,尉迟大概率是从某条渠道得知了狂信徒的计划,认为自己能够从中获益。只是他才加入前夜没多久,又能有什么渠道得知到那种情报?是邀请他加入前夜的咬血在为他与狂信徒牵线搭桥吗?
咬血自己又企图在这起事件里谋求什么利益?
又过去一段时间,审问暂时结束了。我抽空回了一趟休息室确认乔安的情况,他此时也在安全局。体检医生在上午提到要在下午为他解除魅魔化,所以我在中午就把他接到安全局里来了。不过与拷问相关的事情总不能让他也参与,所以就把他先安置在了休息室里。
“那边很忙吗?”乔安关心地问。
“很忙。”我说,“你的事情说不定要拖延到晚上。”
“没关系,我能等的。”他说。
离开休息室之后,我又向审问室走去,然后在外面的走廊上看到了列缺。他此时正对着半开的窗户抽烟思考,脸上少见地露出了遇到难题的颜色。在安全局的威胁评估体系里,狂信徒是与白驹同等危险的超级罪犯,纵使是列缺似乎也终于开始头痛了。
见我走过来,列缺默默地掐灭了香烟。我尝试着向他打听起了狂信徒的事情。
“狂信徒是与我相同世代的术士,不过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正经角色。我与他交手次数很少,算是半生不熟吧。”说着,他想了想,问,“在听说狂信徒这号人物之后,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他应该是个相当厉害的科学家吧,似乎至少与白驹是同一水平的,而绰号却是叫‘狂信徒’……感觉很不搭配。”我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笑了笑,说出了一段往事,“这个绰号其实是白驹还在做执法术士的时候,在某次行动中挫败他的阴谋之后给他起的蔑称,他一开始不叫这个的。只是他引以为耻,故意顶着这个名号到处走动,想要在学术研究领域将白驹这个后起之秀打得体无完肤之后再换回去。”
“白驹为什么称呼他为狂信徒?”我问。
“这两个人虽然都是科学家,但对于科学本身的看法大相径庭。”他说,“我不是很清楚他们科学家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就先照搬白驹的话吧。按照他的说法,狂信徒的愚蠢之处在于‘误以为科学是追求真理的学问’。”
第112章 白驹眼里的狂信徒
“误以为科学是追求真理的学问”就是狂信徒的愚蠢之处?我听了这话之后大惑不解,然后顺理成章地问了出来,“科学难道不是追求真理的学问吗?”
“我有说过吧,这仅仅是白驹的说法。或者你也可以将其视为白驹对于科学的暴论,所以没有必要过于放在心上。你就以此作为前提,继续听我说下去吧。”列缺接着说,“先从你的问题开始回答。你小时候上语文课,语文老师有没有跟你说过,当你在描述科学家从自然界中总结出自然规律的时候,不可以说是科学家‘发明’了自然规律,而只能说是‘发现’?”
“有。”我说。
“然而人类对于自然规律的总结并不是从近代才开始的,人类从古代开始就在尝试根据自己的经验总结出自然规律。但是站在现代的角度回头去看古人总结的自然规律,难免会觉得牵强附会和破绽百出。想必古人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发明’自然规律的,但你会觉得古人的理论是‘发现’吗?”他问。
“当然不会。”我说。
“我们的科学是从近代才开始真正发展的,假设人类文明能够延续到三十世纪四十世纪,那时候的人们看待我们的理论,很可能也会觉得其中充斥着牵强附会和破绽百出的成分。以此为前提,你还能够以坚定不移的态度认定课本上写的自然规律是被发现出来的,而不是被发明出来的吗?”他问。
我顺着他的话说,“大概是不能的。”
“但是,就连三十世纪四十世纪的未来人也无法说自己的理论是发现而非发明吧。其实当我们说‘发现了自然规律’的时候,是默认了有着某种岿然不动的规律客观真实地存在于变化无穷的自然界,且物质的运动是受这种形而上的事物所摆布的。”他说,“因此在很多科幻故事里就出现了能够修改自然规律的,甚至是能够从数学层面上修改宇宙的武器。就连很多玄幻故事也喜欢讲强者在进入高深境界之后能够感悟和掌控某某大道,之后便可以从形而上的层面上影响自己所处的世界。这些科幻和玄幻故事也都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宇宙中真的有着某些超越物质本身的东西隐藏在幕后左右着所有物质的运动,而科幻武器和玄幻强者则能够通过操纵它们去操纵森罗万象。”
“但是这些与白驹和狂信徒有什么关系吗?”我问。
“白驹是个唯物主义者,他认为灵体和灵性也不过是另类的物质和能量,对于物质之外是否真实存在着形而上的事物在左右森罗万象这种论题漠不关心。而狂信徒则与白驹不同,用我们的话来说,他是个唯心主义者,或者说是‘客观唯心主义者’更加贴切。”他说,“狂信徒对于那些形而上的事物坚信不疑,并且想要追求和接触,而他的手段则是科学。但是白驹当着他的面直接对他说了,他是不可能用科学抵达那种领域的。”
“为什么?”我问。
“如果说那些客观真实存在的‘规律’和‘大道’就是人类总结自然规律之路的终点,那么将其称之为真理也不为过。但科学的目的不是真理。”他说,“科学家在总结科学理论的时候会追求可证伪性,而不是可证实性,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假设有个科学家提出理论,说全世界蟑螂都是黑色的,那么为了证实自己的理论,他就必须一个接一个地检验全世界的所有蟑螂。但就算他找到的前一亿只蟑螂都是黑色的,其他人也依然能够质疑‘说不定下一只就是白色的’。因为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所以为了捍卫理论的正确性,他就只能接着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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