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之刃(119)

作者:吃书妖


我不怕死,但是,我怕自己死得毫无意义。

我已经无法为了去死而战斗了。

就这么逃跑吧,没有人会怪罪自己的。就像是即使我承认了过去的自己是被洗脑的,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问题。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是,我会无法饶恕自己。

想要与像过去的我一样邪恶的人,以及与比那更加邪恶的人战斗,一直到死,这不就是我加入安全局的初心吗?我允许自己在冷静地权衡利弊之后逃跑,却决不可以因为害怕而逃跑,纵使面对的其实是同一件事。我实在是个不知变通的愚人,不知道除此之外的处理方法。要是这次因为害怕咬血而逃跑,下次就不知道会从什么东西面前逃跑了。

我没有打算做回为了去死而战斗的自己,但是,惟独这次,哪怕可能会毫无意义地死去,我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不知从何时起,身后的两道气息都消失不见,似乎是终于被我甩脱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地徘徊在黑夜里。就连锁定在我身上的杀意都没有了,这说明我已经脱离了他们的知觉和觉察力所能触及的范围。

他们是追丢了我吗?那是不可能的。咬血是老谋深算之人,她既然要设局杀我,就不会任我来去自由。实际上,我也隐隐约约地觉察到了某种无形的致命威胁,正在我的喉咙前徘徊不去。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街道上也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却总觉得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一旦掉以轻心,立刻就要首级落地。未知的恐惧浸湿了每一口空气。

我默默地减缓自己的速度,在偏僻的街道上慢慢地行走。危机仍未远去,但是我决定直面。与此同时,我又在心里默念。

对不起,青鸟。

我说不定要死在这里了。

当我从一台大卡车侧面经过的时候,车体倏然被无数眼花缭乱的银光切割成漫天碎块,细剑向我的喉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击过来,咬血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正要挥动塞壬之刃还击,而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受到一股无比强烈的,像是水泥一样的阴冷力量凭空出现在了我的身体里,并且迅速地凝结成块,企图锁死了我的所有关节和肌肉。

这是诅咒法术!

不是咬血发动的诅咒,是不知道藏身于何处的“尉迟”在诅咒我!

在意识到诅咒出现的瞬间,我的觉察力沿着诅咒在冥冥中的连接途径,令我幻视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的画面:在不知何处的街道的绿化带旁边,“尉迟”的手里拿着小纸袋,正在将自己的灵性注入到里面。

那个小纸袋是我之前吃的肉夹馍的包装,本来是随手丢弃在了路边的垃圾桶里,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况,“尉迟”是将其翻找出来,作为了发动诅咒的媒介。

根据交感巫术的定律,那个小纸袋和我肠胃里的食物有着无形的连接,因此他能够通过小纸袋,将自己的诅咒力量直接传送到我的身体内部。

这道主力级的诅咒力量非同小可,他很可能精通于诅咒领域,即使我有着对于诅咒的强力抗性,也要被这道诅咒锁死至少一分钟。

有一分钟的时间,都足够咬血用细剑把我剁成肉泥了。

然而那是不会发生的事情。几乎就在诅咒出现的同时,诅咒便像是流水一样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塞壬之刃上,而我则就此重获自由。接着,我借由幻视重新看向了“尉迟”,然后召唤出塞壬之刃,对准他的头颅劈落。

实际上,我并没有真的站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只是以某种“幽灵视角”近距离看着他而已。所谓的“召唤出塞壬之刃,对准他的头颅劈落”,也仅仅是在脑子里用力地想想而已。

但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当我这般观想的同时,“尉迟”现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要对着我的方向做格挡动作。

然而为时已晚,还没来得及做完这个动作,他的头颅便凭空爆裂了开来。

第75章 死战续

就好像青鸟在诅咒我的时候会与我产生连接一样,“尉迟”也与我发生了相同的事情。将其称之为“连接”或许不是很准确,更加应该形容为“接触”。哪怕是诅咒,本质上也是力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当对方接触到我的时候,也可以说是我接触到了对方。而所谓的连接更加像是我的觉察力将这种冥冥中的接触在脑海中形象化为了方便自己理解的形式而已。

实际上我也不是很懂其中的原理,但是不懂也没关系,能用身体掌握就可以了。既然对方可以接触我,那么我也可以接触对方;同理,既然对方攻击到了我,那么我也可以去攻击对方。怀着这种感觉尝试性地做了一下,“尉迟”的头颅便在我的目光下破碎了。

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效果竟如此显著,也超出了我的预想。

我感受到一些灵体碎片被吸收到了塞壬之刃里。按照过去的经验,吸收到灵体碎片也就意味着“尉迟”已经被我杀死了。但上次他哪怕仅仅是我被击伤,也出现了灵体碎片被我吸收的特殊情况。这次吸收的感觉和上次没什么差别,也没有夺走性命的手感。我没来由地产生了一股确信——他还没有死。

都被塞壬之刃伤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可能会没死?虽然想要用思考继续挖掘自己的直觉,但是已经没有那种功夫了。咬血那把夺命的细剑距离我的喉咙近在咫尺,虽然在我的知觉里一切运动都是那么缓慢,但是我本人的行动也不在例外。而且,由于停顿了一瞬间去处理“尉迟”的诅咒,现在的我已经来不及回避了。

我只好用自己的左臂去格挡,并且将尽可能多的灵性集中到左臂里,化为防御的力量。紧接着,咬血的细剑就像是热刀切黄油一样轻而易举地切开了我的肌肉和骨骼,并且切入了我的喉咙,却终究是延缓了微不可查的一瞬间。就是多亏这么一瞬间,我避开了首级落地的悲惨结局。虽然左臂从肘部处脱离,喉咙也被细剑切开了一半,但到底还是勉勉强强地后撤到了远处。

咬血第一次地流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但是这表情转瞬即逝,又回归到了胜券在握的态度里。然而,我不会放过她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尤其是在这生死之际无比延长的时间流动里就更是如此。我意识到,我有办法克服“尉迟”的诅咒这件事,对她来说是“未知的事情”。

她不是已经用预知梦演习过与我的战斗了吗?还是说她仅仅预知了自己与我的战斗,却基于某种原因,没有再去预知和“尉迟”达成合作的前提下与我的战斗?

而且,她为什么要在一开始就说出自己会预知梦?又为什么没有在最初开战的地方使用陷阱,一口气将我打入绝境?

我对此隐约有些想法。或许她是没有那么充足的把握。我有着接近不死身的超速再生能力,兼以我的爆发力,如果无法保证一击致命,就有可能被我在临死前爆发反咬一口。要是我用的是普通武器也就罢了,但我用的是塞壬之刃,被反咬的代价非常沉重……所以她故意制造出让我逃跑的局面,说出自己的预知梦也是为了制造出让我逃跑的压力。她想要像是熟练的猎人对付野兽一样,趁着我茫然四顾的时候突然现身,吸引我全部注意力好让“尉迟”的诅咒趁虚而入,再以自己之手一击必杀。

虽然还是有很多疑惑的地方,例如,她为什么要先等我现身出招再行反击,而不是掌握先手反过来伏击我。按理说这样才是发挥先知先觉优势的最佳方式,刚才的诅咒就非常适合用在这方面。当然就算真的那么做估计也和现在没什么差别,但她应该不知道诅咒对我没用才对。眼下我可以确定的是,即使是她现在使用的方案,实践性也是同等级别的强,充满了她狠辣和必杀的决心。要不是塞壬之刃及时地转移了诅咒,我毋庸置疑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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