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户望着那漫天飞舞的雪，我生出它们要飞往哪儿的心情，希望它们能将我带上。

半晌，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和人桑，早上好。”

我没有回头看她，仍旧是望着窗外，认真数着那雪花究竟有多少数量。

“我给你买早餐来了哦，医院的早餐应该不合和人桑的胃口吧，欸嘿嘿……”

她十分坦然地在床沿坐下，我不得已地看了她一眼。

系着水色丝带的单马尾微微摇摆，白嫩的脸蛋，小巧的嘴唇，精致的妆容，眼睛里透着我无法形容的柔和，能从瞳孔中看见我的脸。

我久违地，看清了她的脸，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清晰。

可我的心情完全没有任何的波动，没有欣喜也没有悲伤，什么都没有。

“有沙。”我试着呼出她的名字。

“嗯？怎么啦，和人桑。”

她笑起来就像天使那么可爱，惹人怜爱，难怪我会如此喜欢她。

可是……

“啊！难道是在担心被人看见么？没关系的，我来的时候很小心，也没见到和人桑的其他女友们。”

我难以形容这叫我不适的怪异感，有沙究竟是怎么看待我，怎么看待她自己的，她的行为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

“有沙……”

“是。”

“为什么？”

“唔……是指什么？”她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茫然表情。

“我……做了对不起彩音的事。”

“嗯，是的呢，不过不是和人桑哦，和人桑忘记了么？我也是共犯。”

她回答地好干脆，甚至是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我当然不会因此而指责她，我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权利。

“有沙不会感到悲伤么？”

“如果和人桑是指我与neru桑之间彻底完蛋的话，多多少少是有一点的，但我只要能陪在和人桑身边，就算地球毁灭掉也没关系。”

“……”

“啊！！完全毁灭掉或许不行，那样我与和人桑就没地方居住了，毁灭掉一半就没关系，诶嘿嘿……”

她的回答着实让我觉得意义不明，可我却会因为她的说辞而感到些许惧怕，但更多的是伤感，无可奈何的伤感。

“我犯下了身为男性绝对不能犯下的错。”

“没关系的啦，和人桑那么优秀，稍微花心一点也是能被人理解的。”

“我……伤害了许许多多的女孩子。”

“事到如今去道歉呀内疚也无济于事不是么？继续欺骗下去吧，我会是和人桑的伙伴的，就算现在的那些女孩儿已经不相信和人桑了，再去找其他人不就好了。

我认识好多漂亮的女性声优，和人桑若是……”

“为什么！

……为什么有沙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我忍不住拉高音调打断了她，可一转念想到自己的立场，又换回了柔和的语气。

有沙没有任何错，所有的问题都出在我身上，如果我那晚没有拥抱她，没有挽留她，她也不会成为现在的样子。

任何人都能说她的坏话，唯独我不可以。

“唔……因为我喜欢和人桑，这个理由还不够么？”

这个回答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的，知道名为清水有沙的女孩儿，爱我爱到何种地步。

明明，我身上并没有值得她深爱的要素。

她还陷在回忆里。

她的时间依然停留在三年前，与我交往的那段时光中，不曾转动过。

我想要救她。

救不了任何人的我，也无法被任何人救的我，想要救她。

“neru桑她，似乎没办法接受呢。”

我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那枚放在一边的戒指上。

没办法接受是理所当然的，谁也无法承受那样的背叛，她的人际关系被我击打的支离破碎，沙织，有沙，梨纱，这些都是曾与她亲近的人。

都因为我的原因，她无法再与她们回到过去。

“和人桑难道是在自责么？”

“……”

我对上她的眼睛，她的表情平静地出奇，如同一只可爱的小动物，懵懵懂懂地看向我。

旋即，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和人桑的自责，根本就一文不值啦。”

“……”

她说的没错，她说的都是事实，我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

“反正和人桑已经将所有人都祸害完了吧，吃干抹净了吧，成为女性声优推土机了吧。

事到如今突然醒悟悔改什么的，也太搞笑了。”

有沙她握住了我的手，一点又一点地施力，将我的五指捏的生疼。

“和人桑注定就是个人渣，注定要伤害我们的，可是我一点都不怨恨和人桑哦。

真的，一点都不。

我想neru桑她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啦，她只不过是还在气头上而已。”

“有沙，不是那样的。”

“不！就是那样的！”

她再度捏紧我的手掌，力量之大，差点使我痛呼出声。

“和人桑一点错都没有，都是neru桑不好，明明只要同意大家生活在一起，就能皆大欢喜了。

为什么就不明白呢，真是个笨女人。”

“呐……和人桑也是这么想的吧？”

“呐～～～呐～～～～！！”

“和人桑，我们不是说好的么？”

“要一起下地狱的。”

她那双漂亮的眼眸死死盯着我，焕发出令我胆寒的眸光。

而下一刻，又展露出千娇百媚的笑颜。

“千万……不要背叛我呀。”

第831章 一旦死去，就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了，死的好处即在这里。

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村上春树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正确的选择，我们只不过是要努力奋斗，使当初的选择变得正确。

倘若我在此时否定她，与她分道扬镳，将这名被我拽向地狱的女孩儿，丢在地狱的大门前，独自逃跑。

她的人生一定会就此崩坏。

我注定谁都拯救不了。

可站在岸边观望与一同跳入深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哪怕无法拯救她，至少能在最后的时刻握紧她的手。

我不愿再像过去那样，一味的否定她，也不会百分百接纳她的说辞，遵崇她的做法。

我的内心认为她是错误的，但我绝不会去做出否定她的行为。

她已经遍体鳞伤了，我如何还能伤害她。

“有沙……”

我伸出手，颤颤巍巍地触摸她的肩膀，她窄小的肩膀正在颤抖。

可我，不能给予她拥抱，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不能在此刻拥抱她。

我只得像个安慰小孩的家长，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温柔。

“有沙已经很努力了，非常的努力了，愿意陪在堕落的我的身边，背负起巨大的压力，不惜扭曲自己的意志，不断地迎合我。”

“……”

是的，我不能继续伤害她满身疮痍的心了。

哪怕这样的做法并不正义，我也不能再继续伤害面前这位几乎被我蚕食殆尽的少女。

“有沙一定承受着比我想象中更加悲伤的痛苦，至今为止我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你的退让，完全没有顾忌你的心情。”

“和我一起背叛彩音也好，一起诓骗理菜也好，一直都在勉强自己吧，一直都很痛苦吧。

可我竟然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真的……很对不起。”

“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只要和人桑在身边就好了，地狱也好天国也好，和人桑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她的话一定是真心的，不含任何的虚假，她可以面不改色的对任何人说谎，唯独不会欺骗我，是我将她变成了这样的女孩子。

将手轻轻覆盖在她的脑袋上，我想了许久许久。

无论今后她想做什么，我想，我都无法丢下她不管。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所以……”

“……和人桑。”

她越来越靠近我，与我十指环扣，淡薄的吐息喷打在我的脖颈，默默闭上了眼睛。

望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我该就这样吻上去么？

可我，做不到就这样与有沙接吻。

我推开了她的肩膀：“有沙，这可是在医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