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日高理菜的手，最上和人轻微地向后退了一步，这个举动落在日高理菜眼中，究竟会传达过去什么样的涵义，最上和人并没有多加考虑。

置身在充满迷雾的森林，头顶的月光无法穿透进来，漆黑得什么都不剩，最上和人飘在空中，看着那站在湖边的身影，一点点走向那死寂沉沉的湖泊中央。

湖水逐渐淹没小腿，膝盖，一直没过腰间。

那人影仍旧没有停下脚步。

空中的最上和人挣扎地嘶吼着，伸着半透明的手臂，犹如掘坟般毫无章法地挥动，连流泪都做不到，仅仅只是看着那人影义无反顾地前进。

似乎只有在这个空间，他才能切身体会卑劣，悔恨，痛苦等情绪，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生而为人，以及是个如何残酷之人的事实。

无力地望着自己成为与自己所不相符的人，本就孱弱的意志被扭曲地四分五裂，他哭喊，嚎啕，这份留存在心中悲恸是真是假也早已分辨不清。

反正，到了那边之后，他又会将这份痛苦忘却，依旧选择成为一个能毫不犹豫予人痛楚的家伙。

他不想那样的，真的不想。

“户……户塚君？”

“……”

呆滞的瞳孔恢复清明，一丝茫然迅速隐匿，最上和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在与日高理菜表白，花了数秒时间才逐渐回想起先前的对话。

“我，是真心喜欢日高小姐的。”

“……唔！”

将心中那痛苦的情绪忘得一干二净，身处于这边的最上和人，能够毫不留情的哄骗这些可爱的女孩儿。

但最上和人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毕竟他的“喜欢”是真的，只要喜欢是真的，那就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清水有沙对他说过，继续堕落也没有关系。

已经走到这一步，哪里还有停下的道理。

日高理菜将刚才那只被最上和人触碰的手放到背后，偏开视线：“户，户塚君反正对所有女孩儿都说过这句话吧，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只要日高小姐愿意，我会只对你一个人说的。”

“……”

日高理菜明显红了脸，这可是在大街上，而且还是刚刚结束工作的场合，搞不好过个转角就能遇见熟人。

可最上和人却仿佛毫不在意这些，这令日高理菜极其感到难为情。

同时，无可厚非地会产生“他难不成真就如此喜欢我”的心情，即便日高理菜仍旧无法接受他，可这心情毫无疑问会成为她继续果断拒绝的阻碍，令她摇摆不定。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最上和人并不奢望日高理菜会在此时此刻答应他，只要在她心中注入这个念头就好了，叫她觉得自己是个浪子回头的家伙。

渣男不管怎么样都是渣男，但能够让女孩子感受到“我能够改变他”的念头，同样是个了不得的举措。

最上和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日高理菜面前掩饰“曾经”的花心行为，越是那样做，越会让日高理菜疏远他，认为他虚伪。

那索性就表现出来，做个看似问心无愧的渣男，做个看似有悔改之意的渣男，做个会让女孩子觉得“或许他真的愿意为了我而改变”的，看似背负着愧疚感的渣男。

这样的人，往往比那些平平无奇的家伙，更具有故事感。

人类妥实是复杂的生物，只看自己想看的，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在日高理菜愿意与他往来，坚信他与那两位女性声优断绝关系时，她就已经为自己注入了“兴许他还有救”的想法。

将欺骗一词发挥到极致，卑劣的无以复加，这就是最上和人的做法。

看，这就是纯粹的恶。

是注定要坠入地狱的男人的做法。

但是没关系，有沙会陪同我一起前往地狱的，就算粉身碎骨，就算什么都不剩，就算落得个失去一切的下场。

我都不会是孤身一人。

那……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

……

★日高理菜视角★

“我，是真心喜欢日高小姐的。”

“……唔！”

又是这样，为什么他能够这么若无其事地说这么叫人害羞的话呢，一点都不知委婉，也请多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啊。

“户，户塚君反正对所有女孩儿都说过这句话吧，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是的，我是知道的，户塚君一定对她们也说过这句话，理所当然的。

在我还对他的真面目一无所知的那时候，他也是像这样去哄骗ayaneru和祈酱的。

想到这里，我便无法原谅他，以身为一名女性的立场。

“只要日高小姐愿意，我会只对你一个人说的。”

“……”

他还是没有看我的眼睛，但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在寻找我，想要抓住自身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不知为何我就是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特殊的存在，个子矮小，不够聪慧，没有出色的才能，脸蛋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可爱，远远达不到绝色的程度，单单是个凡人。

就像是自然人与调整者之间，充斥着绝对无法逾越的鸿沟。

即便如此，我也能成为对谁而言是特殊的存在么？

我对此抱有疑惑。

“我总是找不到与这个世界的接点，无论做什么，都无法真正融入其中。

于是我放纵自己，伤害他人，做了许许多多无可挽回的事，即便是那样，我也仍旧没有悔悟，反而乐在其中，成了那样丑恶的人。

我差点以为，这人世间也不过如此。

但是，日高小姐出现了。

是日高小姐将我拽了回来，从那条通往地狱的道路上，毫不犹豫地将我拽回来了。

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期盼着与日高小姐相见，还想与你说更多的话，想听见你更多的声音，想要没有顾忌地牵你的手，不必担心被你讨厌而松开。”

这样啊。

原来……他是担心被我讨厌，才松开的么？

当我捕捉到这一信息后，内心没由来的松了一口气。

庆幸？安心感？

什么都好。

我只知道，我那包裹在心间的坚硬障壁，或许将要瓦解了。

被眼前这个，遭人恨的坏男人。

第820章 他的第四位女友，大概。

村上春树说，爱上一个人是难得的好事，倘若那爱情是真诚的，谁也不至于被抛入迷宫。

而我的爱最缺乏的就是真诚，对待彩音如此，有沙如此，对谁都是如此。

不知从何时开始，当我意识到自己无法成为一个真诚的男人后，我便独自走上了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道路。

在这条路上我遇见了许许多多的人，有家可归的人，无家可归的人，有目的的人，无目的的人，试图阻流时间脚步的人，意在推动时间前行的人。

也同样遇见了许许多多的女孩子，她们每个人身上都焕发着与众不同的可爱，我被这致命的可爱所吸引，生出想将其纳为己有的欲望，再给予她们致命的痛苦。

我诞生于这世上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我所追寻的又是什么，我从她们身上得到的是什么，她们又想从我身上汲取些什么。

我无可奈何地产生了这样一种欲望，想要探知女孩子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想要知道她们内心的真实所想。

在我极其真挚的表达自己的爱意后，是会感动还是动摇，亦或是欣喜或厌恶。

真挚……？

嗯，我的爱扭曲，污秽，廉价。

毕竟我可以对许多女孩子都说出“我喜欢你”，但我仍旧是单方面认为，我的爱是真挚的，在这犹如泥沼般污秽不堪的爱中，唯有“真”这个字，是千真万确，造不得假。

但若是将“爱”这个字加上“专情”这个条件，那我毫无疑问的谁都不爱。

一个谁都不爱的家伙，竟在此大放厥词地谈真挚，妥实是件叫人对这世界报以绝望的事。

饶是如此，我依然问心无愧地说出口了，将那句话。

“我喜欢你，可以请你与我交往么？”

于是，我的记忆又缺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