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得知这个世界注定毁灭后，我就没有希望了！！！”

阿塔罗娜双手浮现出惨绿色的光辉，她怒吼着，壹的身影顿时被无数木刺穿透，泥土也扼住了她的喉咙用力碾碎。她看着身体不断重组的壹，伸出手，重重砸落。

轰！！！！

壹的身体被轰入大地之中，阿塔罗娜的身体悬浮在壹的身上，她低着头，一双琥珀般的眼眸中只有无尽的怒火，她看着壹，声音失真，“你窥探神明的记忆，无论何时，这都是死罪！”

“呵。”

此时的壹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好地方，但她不知为何却笑出声来。她抬起头，看着阿塔罗娜，就像是在看一条声色俱厉的恶狼一般，眼中满是嘲讽，“你是因为我看了你的记忆而愤怒，还是因为我看到了真实的你而恐惧呢？”

阿塔罗娜没有言语，原本眼中的愤怒也变成了深邃的空洞。她缓缓抬起手，凝视着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缓缓抬起的“怪物”，声音冷漠。

“你还看到了什么？”

“仙人只能看到你想看的东西。”

壹笑着，惨烈的笑着，“你想要希望，我就看到了希望。你一直对开拓者抱有期盼，我就看到了开拓者。你……不想……杀死周离，我便看到了你自己。”

“阿塔罗娜，你疯了，但你在疯狂中找到了更疯狂的事情，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你全看到了。”

阿塔罗娜放下壹，这一次，她的眼眸中只剩下毫无波澜的空洞与平静。没有了愤怒，也没有了那种发自骨子里的疯狂，现在的她，就像是深渊之下那永恒不变的死幽一般，毫无波澜起伏。

“杀死死幽，将死幽的权柄暗自掌握……再杀死所有人，将他们的灵魂放置在死幽中。最后……让周离得到死幽的权柄，离开盖娅，寻找机会将这些灵魂重塑。”

凝视着阿塔罗娜的容貌，这一次，壹不再讽刺，也不再嘲弄。此时的她被阿塔罗娜这种疯狂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计划所震撼，她看向不远处失去气息的桃夭，皱起眉，轻声问道：“原来如此，是你将周离提前引到了这里，对吗？”

“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周离应该先看破幻人的本质，随后前往江南三郡亲眼目睹维度空洞，最后和赢季相见。现在，一切都提前了。”

壹闭上眼，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疑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要将一切提前？”

阿塔罗娜没有言语，她只是随手将壹放在一旁，随后拿出一颗种子，扔在壹的面前，平静地对她说道：“这，就是周离。”

话音落下，阿塔罗娜右手微微合拢，那颗种子猛然迸发，嫩芽带着水润的光泽飞速生长着，很快，一颗参天大树出现在了壹的面前。没等壹开口言语，阿塔罗娜放下手，没有任何的动作，那颗巨树轰然倒塌，化为尘埃。

“我们可以直接面对真相。”

凝视着面前的壹，阿塔罗娜平静地说道：“你可以直面真相，而不会陷入疯狂。我也可以直面真相，因为我不在乎我会不会陷入疯狂。可周离不一样，我将一切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和灵魂根本无法承受维度真相带来的污染，只有彻底改造他的躯体，让他的灵魂足够坚韧，我才放心他去承受真相。”

壹怔住了，她这才明白，阿塔罗娜究竟要做什么。她提前让周离接触这一切，反而是不想让他知道最后的真相。她不想告诉周离，想要拯救他的故乡地球，就需要毁灭盖娅世界。她也不想让周离知道，所谓的“陷入疯狂的十二刻”其实只是一群得知真相后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可怜人而已。

祂不是好人，却也不是恶人。

“即使这样，你们杀的人已经数不胜数了。”

壹长叹一声，她并不是在控诉十二刻的暴行，也不是在讽刺阿塔罗娜。相反，她从阿塔罗娜的身上感到了除却疯狂外深深的无奈与绝望。

“我不在意，也不会为我辩解。很快，我将成为三个世界中最为罪恶的人，因为我会毁掉一个世界。”

简单的话语，很直白，却很残忍与痛苦。阿塔罗娜看着壹，平静地说道：“可如果我心中残缺的人性阻止了我，那么三个世界将共同坠入维度黑洞之中，皆时，我连赎罪的可能都不复存在。所以，我会去杀戮，会在最后点燃这颗星球，杀死一切能够呼吸的生灵，这就是我的使命，我会遵守，不会拒绝，也不会再去踟蹰。”

“那你们呢？”

看着阿塔罗娜，壹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她凝视着面前的神灵，轻声问道：“盖娅世界毁灭后，你们十二刻该如何自处？”

“我们将会化作永恒的监视者。”

阿塔罗娜缓缓浮起身躯，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宛如深渊中的一颗石子一般，毫无起伏。她闭上眼，声音空灵淡然。

“在被剥夺了空间与时间的夹缝之中，我们将会保留自己的意识，永恒地驻足在维度的碎片之中，直到宇宙坍塌。”

第六百七十四章 为什么是周离

“原来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几分钟，可能是很长时间，甚至是一整天，壹终于缓过了神，理解了阿塔罗娜的话语。

十二刻从始至终想要的，不是毁灭，而是拯救。祂们想要拯救地球和诺亚，弥补祂们的创造者“塔利斯”犯下的错误。而祂们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毁灭盖娅，毁灭这本不应该出现的“书籍”。

这不是电车难题，不是拯救一个和拯救五个的选择题。十二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毁灭盖娅，毁灭这叠加的二维世界，从而拯救地球和诺亚。如果祂们没有选择这条道路，那么迎接这三个世界的，只有一个结局。

完全的毁灭。

那么，在毁灭之后呢？

十二刻不会为盖娅世界殉葬，那对他们而言太幸福了。祂们将会成为盖娅世界唯一的幸存者，也是毁灭盖娅世界的元凶。祂们会在被撕裂的二维碎片中永存，在被剥夺了一切感官的深渊中凝视祂们亲手制造的文明坟墓。陪伴他们的将会是永恒的孤独，无尽的时间，亘古不变的死寂，还有那他们所爱的世界的残骸。

这是祂们给自己选择的结局，也是祂们对自己的惩罚。即使祂们知道选择毁灭是为了更多的生存，祂们也平静地接受了这连恒星都无法忍受的折磨。在那之后，祂们会以永恒的孤独为代价，监视维度的碎片，防止第二个盖娅世界的出现，也是为了防止第二个悲剧的上演。

十二刻，对应着十二个创世的神话。当十二刻的最后钟声响起，一切归于平静，死幽的海面吞没尘世，生命古树枯萎破碎。神明点燃了名为文明的火炬，为两个懵懂的世界照出最后的道路。他们会为自己赎罪，即使他们判决自己罪无可赦，他们依然会在最后选择孤独。

这不是伪善，甚至不是愧疚。这只是一个爱着盖娅世界的人，做出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十二正神所做的一切已经无法用单纯的善与恶来评判，就像是阿塔罗娜曾经说的那样，在宇宙的尺度上，地球、盖娅与诺亚三个世界，不过是浩瀚沧海中微不足道的三颗水珠而已。十二刻点燃了中间的水珠，在海洋里只是留下一缕难以察觉的烟尘而已。可是，对于盖娅世界而言，十二正神是灭世的恶人，是毁灭了一个文明的灾祸。可在诺亚与地球文明面前，十二正神，则为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救世主……”

此时，壹已经得知了十二刻的本质，也得知了塔利斯文明制造的最后科技“救世主”，也明白了为什么十二刻在某种意义上更像是一种程序。塔利斯文明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在选择灭尽文明的前一刻创造了救世主，将名为“拯救”的种子交给了这位最初的“神明”。

可是，塔利斯给救世主下达的最后命令，不是拯救这个世界。

“他们对救世主说的最后一句话，并非拯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