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当然明白，如果没有十二刻的默许，安雅做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就像上一世那样，自己按照剧本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一切都尽在神明手中掌握。而那时，安雅就成为了不稳定因素，是要被清除的恶疮。

所以，塔里克被彻底毁灭了。

周离永远都没有忘记过，神明，是掌握着权柄的恐怖存在。哪怕是安雅“思想人偶”这种诡谲奇异的力量，在神明的绝对力量面前一无是处。

神明的权柄，不是技能。

祂们的力量不用以任何形式释放，也无需吟唱或朗诵。没有前摇，也没有代价。只要他们想，就可以。

生命女神想要杀死一个人，祂只需要简单的在脑海中想一下，这个人是怎么死的，这就足够了。

因为她是生命女神，权柄就是生命。

所以，当安雅威胁到了神明的时候，祂们就想让安雅和真理教会彻底消亡。而现在，祂们需要安雅。

周离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神明的目的，因为安雅的目的很明确。她想要掀起一场战争，仅此而已。

但是，这场战争会成为战争之神的养料，同时真理教会也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让塔里克这种神权温床彻底毁灭。最主要的是，这场战争会缓和真理教会和十二刻之间一触即发的战争。安雅认为，相对于塔里克，保存真理教会更为重要。

周离有理由相信，这场战争中，安雅只是动用了她的老师留下的思想傀儡，当然也有她自己的人偶。而真理教会并没有直接参与战争。

至于塔里克？

“真有意思。”

扭了下脖子，周离轻笑一声。上一世，塔里克被魔王军毁灭，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自己的挚友死去。

这一世，同样是毁灭的危机，周离却成为了塔里克的主心骨。他站在了安雅的面前，戏谑地盯着她，盯着这个跨越了时间维度的教主，用着两世的目光凝视着她。

然后，和神明对抗。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了。”

周离很想要一根烟，他不会抽，但是会把它叼在嘴里，让自己的嘴角不至于上翘到这种地步。

重生之后，周离的信息自然是要比他人掌握的更为超前。但是，上一世的他一直在野外看托蕾亚和魔王军呲牙，所以像是真理教会这种放在上一世第 一 章交代个背景就被毁灭的教会，他并没有多少了解。

但是，他了解一个群体，这就足够了。

周离了解神明。

他知道那些神明根本不像表面那样不关注尘世，也知道那些神明是有自己感情的生物。他还知道的是，这群神明永远都没有轻视过凡人。有些时候，十二刻对凡人的态度都没有神明重视。

神明害怕凡人。

所以，祂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当然，无论如何，祂们是神明。大部分的危险在他们眼中只是一群可以随意利用的机会而已，就像是，安雅女士。

她真把自己当做拯救世界的救世主了。

周离想到这里，还是有些想笑。直到现在，周离都没有把自己当做救世主。哪怕他拯救了木奇，拯救了约旦，拯救了塔里克，他依旧把自己当做一个勇者。他只是在做一个勇者该做的事，只是手段有点不太正常而已。

因为他知道，木奇能在虚空之灾中存活下来，能在死幽之神的阴谋中生存，是因为有一个将自己灵魂分割成上百份的老人嘲弄神明的笑容。是一个放下了仇恨选择理智的种族重重的一击。而自己，只是将一切串联起来的线。他至关重要，但他却不是一切。

他救下了灵海，救下了卡娅，所以卡利斯会拼尽一切帮助人类这个曾经杀死他们同胞的种族。他救下了小可，让木奇先生看到了希望，所以木奇先生拼尽一切杀死了死幽之神。但是，真正拯救他们的，是他们自己。上一世的木奇，只是缺少了一把名为周离的钥匙。

约旦也同样如此。

如果没有周离，那场来自福音书的灾难就不会有人察觉，文学之神会在默默无名中死去，杰洛斯特会背负着痛苦的回忆被福音书吞噬。克里斯汀将会一直扮演他的角色，罗亚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最后，福音书会被十二刻收起，成为他们的火种之一。而谎言之神也会在死寂中结束一切。

当周离将火种点燃之后，克里斯汀以守护神的姿态独自对抗了古神，为约旦争取了生机。杰洛斯特以魔人的姿态履行了猎魔人的约定，将古神重创。罗亚与周离接触后逐渐找回了自我，虽然没有挣脱，但在最后给周离传达了至关重要的消息。

而周离，则将一切线索串联到一起，找到了谎言之神体内的文学之神。他了解了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也让文学之神做的一切浮现在水面上。最后，他救下了约旦。

救下了这些拼命自救的落水者。

“一叶障目。”

攥紧手中的勇者专属，周离眯起眼，轻声呢喃道：

“你觉得，你是在拯救世界，是在和神明对抗。”

“可我怎么觉得，你只是在满足你那可悲的愿望呢？”

“就连现在被神灵利用，也不自知。”

……

睁开眼，依旧是虚无。

银爵下意识的想要张开手臂，但不存在的感官提醒着他，神明不需要那种躯体。他就是规则，是无上的规则，他无需把灵魂束缚在躯壳之内。

距离上一次的沉睡仅仅过去了几周，但银爵却感觉仿佛度过了无数年一样。可最令他感到无法理解的，是他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时，他听到了声音。

是来自神明的。

不，是来自十二刻的。

【阿苏亚，你说的太多了】

是轰乱之神。

银爵心中很快下了定数，他能感受到那话语中蕴含的炙热气息，很容易联想到那个代表着暴乱的存在。

{一个教宗，能影响到什么？}

声音优雅中带着些许愠怒，很容易分辨，是元素女神阿苏亚。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我很喜欢这句话，希望你能理解】

与大部分心中想象的不同的是，轰乱之神和他的名字并不相符。他总是文质彬彬，话语温和。

{我的错}

阿苏亚在叹息一声后继续说道：{我被感情影响到了}

【这一点你没有错】

轰乱之神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有感情，是好事】

{我还是不明白}

阿苏亚的声音满是疑惑，{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保留感情}

{明明放弃感情会更有助于我们成就伟大事业，可为什么我们要保留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就像如果我没有产生怜惜和爱护的心，我就不会把有限的真相交给我的教宗，可是……}

【不要忘记初代的教训】

在片刻的沉默后，轰乱之神雄厚的声音响起：【我们始终是外来者，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欢迎过我们。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们只是一群窃取了权柄的盗火者，如果失去了感情，我们就会像初代那样被彻底驱逐，最后消失在宇宙之中】

【这个世界，既不属于宇宙，也不属于反界。哪怕现在的她如此虚弱，我们也依然无法降临尘世，与她正面对抗。最近她越来越活跃了，我们需要沉睡一段时间，放心，情绪之神已经找到压制她的办法了】

【阿苏亚，我们暂时需要沉睡了，暂时先不要和他们联系了，不要忘记，他们不是你的孩子，虽然残酷，但是我们必须要将他们亲手推入火炉之中】

声音逐渐远去，银爵紧皱着眉头，方才两个神明的交谈中蕴含的信息量太过庞大，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

初代？

能让神明用祂来指代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还有他们说的宇宙和反界，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