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卿(23)
猛地一惊,卓旸回了神。
“好。”
话音刚落,便听见浮云卿困惑地“咦”了声。
尾音被无限延宕拉长,声调上翘,再次把卓旸打了个激灵。
不等浮云卿再说什么,卓旸便大步转身而去。
浮云卿眼睫轻颤,恍惚间,她觉着无从可数的时间,也莫名的延宕下来。
忽地,她似有所感应般,转过身子。
敬亭颐静静地立在连廊下。廊芜掩映,他清瘦的身姿被投下来的光影掩盖。再往前走一步,便会从阴暗投奔到光明。
隔着垂落的紫藤花,她看不清敬亭颐的脸色。
恰好有一瓣紫藤花飘落在敬亭颐的肩头,风刃一催,顺势落在敬亭颐身前,被他稳稳捻住。
从转过身来的那刻,敬亭颐就在看着她。虽隔着一段青石板路,但她仍能想象出,敬亭颐浅淡的笑意。
方才她与卓旸一前一后地出来时,还能隐隐听见阁楼里的交谈声,甚至是禅婆子的低骂声。
而今,阁楼静得瘆人,不知何时没了声,散了人。
他是什么时候出阁楼的?又是什么时候立在连廊的?
浮云卿先是担惊受怕,过后又是一阵不悦。
他盯得那么紧作甚?
作者有话说:
小浮云:有些事,你可以不用看这么紧的。
夫子:比如呢。
小浮云:……
第11章 十一:喜欢
◎少女的喜欢,来得迅疾,走得匆匆。◎
早春的薄雾从湫窄的小巷蔓延至道道通衢,卷着呜呜咽咽的箫声,悄然吹开一道户牖。
女使揉着酸涩的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定睛一看,来人竟是禅婆子。
两位婆子关系不疏不近,因着都为公主做事,明面上的关系还过得去。只是怎么也没亲近到互相探视的地步。
“麦婆子屋里药气呛得慌,您有什么事,不如同我出去说罢。”女使举着早已燃尽的榉烛,轻手轻脚地走到禅婆子身边。
禅婆子乜她一眼,稍稍侧身,露出身后端着药盅的退鱼。
而后轻声道:“我是来给她送热药汤的。公主昨日歇得晚,今早没起来,也就没亲自来看望她。”
女使微微颔首说好,领着来人进屋。
甫一迈步,猛地想起药汤的事,赶忙趴在禅婆子耳边,试探问道:“燃火的事,公主也告诉婆子了么?”
禅婆子招呼着退鱼把药汤放到床几上。这药汤熬得浓稠,熬得比老虔婆的命还苦。周厨昨晚亲自守着炉火,一夜未眠,就是为了这盅汤。
想及全府上下都把心栓到了这屋,心里未免吃味。这药汤放在床头,就是为着呛呛床榻上熟睡的人。
“怎么?单她麦婆子是公主的心腹,我就不是?”
女使被话噎到,心想:您还真不是。
面儿上可不能这般放肆,一板一眼地回:“寒食燃火,越少人知道越好。公主府的墙是密不透风,可万一飞进哪只外来的蝇子,不知道府里的规矩,飞出去后胡言乱语可怎么办?”
禅婆子知道这牙尖嘴利的女使是在讽刺她,讽刺她一仆二主。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这帮仆从都会认为,她是李贤妃派来的线人。
她不属于公主府,也不属于禁中。公主不在跟前,谁都想夹枪带棒地讪她几句。
平时她不会出声解释。不信任自个儿的人,就是把头颅割下来递到人家手上,人家照样不信任。
只是今日,禅婆子想给自己辩解几声。
旋即竖起狭长的眉眼,嘴皮子上下一剪,“你的意思是,我是公主府的内鬼,捞住个时机就会背叛公主?国朝寒食火禁甚严,不是因着冒犯规矩有严苛刑罚,而是因着,若点火被百姓发现,十里长街,鸣鼓声张,集聚臭骂。往后若是遇上任何不顺的事,那百姓可是会三番五次地在公主府前闹事,唾沫星子都能把府邸给淹了!”
“如今是没有律法清楚写着,不守火禁要怎么用刑。可你当外面的声音就不重要,何况你供的主子还是公主!小娘子家脸皮薄,天天被人骂,一传十十传百,到那时国朝上下都怨这位公主,公主她能捱得住?”
怒火窜天,说罢一长串话,禅婆子觉得她的嘴角都被心火熏出了个毒泡。
这串话反叫发问的女使无地自容,帕子被绞得凌乱,她探探身,叫醒麦婆子。
本还想掀开床幔,谁知麦婆子的手倏地伸了出来。
苍白的手腕上血管凸起得厉害,皮肤松弛,像浣洗了无数次的麻布。
麦婆子提着力气勾勾手,随即手腕便无力地耷拉下来。
“我观你身子是虚得厉害。”禅婆子冷不丁道。
“你来我这里,只是为了泄怒么?”麦婆子被女使扶着坐起身,双手艰难捧起一盅药汤,一饮而尽,眉头就不曾松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