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新帝(6)

作者:九月榴红

陆庭筠想起了那封断绝信,漆黑的眸色又深了几许,“不过是当年祖父酒后的一句戏言罢了,臣对崔家小姐从无妄念。”

*

帝后大婚,礼仪繁杂,直到天色渐暗,大婚礼成之后,崔莺才被宫里的教导嬷嬷、宫女太监簇拥着送到了坤宁宫。

当她迈出国公府,坐上入宫的舆车仿佛用光了所有力气,此刻她已经精疲力尽,坐在那宽大的罗汉床上,心弦绷得紧紧的,她身上的裙袍太紧,快要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此刻更觉胸口发闷,连呼吸都难受。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寂静无声,宫女嬷嬷噤声侍立一旁,寝殿内静得让人心惊。

随着天色变得黑沉,外头却雷雨交加,那些振聋发聩的声声震雷,更让人觉得心惊胆战,她心也跟着一阵阵地发颤。

已故的昭元皇后是她的亲姑姑,那熠文帝算是她的亲姑父,她了解崔郦,崔郦眼高于顶,凡事都要最好的,要嫁的夫婿自然也要选最好的。

崔郦不愿入宫,无非是因为熠文帝已经三十有二,后宫妃嫔无数,自然不如齐渊少年将军,英武不凡,耀眼夺目。

至于崔家敢替崔郦遮掩,敢违抗圣意,无非是因为姜太后把持着朝政,不会真的怪罪崔家,而皇权牢牢攥在姜太后的手中,这天下随时都会易主,又岂会让家族中最得宠的女儿进宫。

“奴婢参见皇上。”

崔莺无故吓了一跳,紧张得紧紧抓住裙摆。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而杂乱的心跳声。

怔愣了片刻,崔莺深吸一口气,赶紧起身相迎,她却因衣裙勒得太紧,险些喘不过气来。

“臣妾恭迎皇上。”她心中虽慌乱,但还是从容跪拜,端庄行礼,低眉敛目,只隔着凤冠垂下的流苏,看了眼身穿大婚喜服的皇帝,只觉眼前之人身量高大,周身带着一种令人畏惧的威压,便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皇后不必多礼。”魏颐亲自搀扶崔莺起身。

“你在发抖?”

崔莺吓了一跳,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必害怕,就像从前那般,将朕当成寻常的长辈。”

“是。”皇帝是将她当成了崔郦,但她三个月前才入国公府,也不曾入宫,她并未见过皇帝,看来今夜是瞒不过去了。

她早知道瞒不过去,但还是心存侥幸,指望能晚些被识破。

殿内不闻一丝响动,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焉知不是暗潮汹涌。

魏颐在宫宴之上饮了不少酒,此刻觉得有些头晕,他坐在床榻上,往身侧拍了拍,“过来坐,让朕好好看看皇后。”

崔莺不禁双腿一阵阵发软,但君命不可违,崔莺只得硬着头皮缓缓上前,坐在魏颐的身侧,他好像喝了不少酒,满身的酒气,酒气中还夹杂着脂粉气,熏得崔莺头脑发昏,心口一阵阵发闷。

但让她更担心的是离得这样近,她担心随时会被皇帝发现,更觉如坐针毡。

她甚至心想,与其钝刀子割肉,她早晚会被拆穿,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来的痛快。

而就在这时,魏颐缓缓抬手,指尖已经触碰到崔莺凤冠上的流苏珠帘,崔莺心中慌乱,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她紧张地往后一缩,脑中一片空白。

她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止实在太过失礼,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叩头请罪,“臣妾失礼,还请皇上恕罪!”

魏颐轻笑了一声,脸色微微一沉,“今夜是朕与皇后的大喜之夜,饮了这盏酒,朕便与皇后安置了吧。”

噩梦终于要来了。

崔莺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入宫,便知自己最终难逃一劫,她知一味的退缩避让毫无用处,说不定还会惹怒了皇帝,但当她真正面对皇帝时,她心里还是会害怕,会退缩。魏颐虽是皇帝,但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男子,她心里无法接受过了今夜,这个陌生男子会睡在她的身侧,成为她的夫君。

她更担心方才她与皇帝离得那般近,他到底是否已经觉察出她根本不是崔郦。

“难道皇后便打算在此处跪上一夜吗?”魏颐的脸色未变,语气却明显有了几分不耐烦。

“臣妾不敢。”崔莺只得起身,坐回魏颐的身侧,接过他手里的酒盏,一饮而尽,此前她从未喝过酒,又因心里紧张,被烈酒呛得咳嗽连连,喉咙又辣又痛。

魏颐手执玉壶,将玉盏中的酒再次满上,“据朕所知,皇后曾随姜夫人数次出席京中世家的宴会宴饮,且崔公好酒,皇后得崔公真传,一手酿酒技艺堪比崔公,怎的今日竟只饮了一杯便不胜酒力?皇后今日这般反常当底是何缘故?”

崔莺的脸都白了,她并不知道崔郦会酿酒,难道皇上已经知道她其实并非崔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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