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月夕(9)
她知道她没病,只是才从棺材里爬出来,身子虚了些。
想那些个太医必定也知道她没病,只是一切解释不来。她怎么死而复生?怎么不记事了?这些问题只有老天爷能回答。他们摸不着门道,只有一遍又一遍地看。其实,再好的太医来看也是一样的。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就成了海阳公主了?
“有件事我要问你。”月夕忽而道,“你说我早前是气晕过去的?”
“正是。”春儿道,“皇上宣公主进宫说话。公主原本就憋了一口气,又听皇上说了和亲一事,公主当即气得吐血,晕了过去。”
月夕还记得窦凌霄在梦中气冲冲的模样。
倒也难怪。
虽然她不是真公主,却也知道和亲是什么。一朝去了千里之外,嫁的夫婿是人是鬼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但凡是个有气性的,也不会乐意。
想到这里,月夕不由苦笑。
自己跟这海阳公主何尝不是同病相怜?
这些日子,春儿陆陆续续和月夕说了窦凌霄的事。
这公主的境遇,并不比她好多少。
她的亲兄长是先太子,去年亲征丘国兵败战死,她这公主便当做个填窟窿的工具,被嫁到遥远的丘国。
春儿说不清楚凌霄在御书房和皇帝谈了什么,左不过是些猜测,但显然最后费了口舌,却被活活气死在御前。
多大的气性才能把自己活活气死?
月夕想着,又觉得这窦凌霄到底是从前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任性冲动,竟连皇帝也敢惹。那又不是她同胞的皇兄,哪里会真的帮她?有那工夫怄气,不如寻个良机脱身才是。
思及此处,月夕忽而清醒了。
按道理,她需得好生保命,待弄清玄机,便让自己变回去。
可时不待人,和亲就在眼前,转而成了她的难题。
是该仔细盘算了。
春儿给她添了披风,搀她坐在暖阁里,却隐约听见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第十二章 公主(下)
“又是何人?”月夕问。
春儿哼一声:“可不是银作局、巾帽局和针工局的那些人,说是来给公主量身,添置和亲的衣衫首饰。这都什么时候了,公主才到鬼门关前溜了个圈,什么都不记得,就迫不及待地将公主扔到那蛮荒之地……”
她说到此处,忽而哽咽了:“这到底是什么病?连太医都说不清病症,保不住后头还有什么要发作的。他们是良心被狗吃了?左右我能挡则挡,不能教他们称意。”
月夕看她委屈的模样,轻轻拍拍她的背。
多处了几日,她发现春儿的脾性大约跟窦凌霄有几分相似,虽不过是个侍婢,既无官衔也无品级,但天不怕地不怕,没有拳头解决不了的,大不了一个死。
可这却不是月夕的做派。
上兵伐谋,她虽然吃过没有拳头的亏,但仍然笃信动手是下策。
她对春儿轻轻一笑,温声道:“谢你总为我周全。可那是宫里头的人,也是听命做事,为难他们不是正经事。去吧,把他们放进来,我自有说法。”
春儿怔住,问:“公主过去总嫌他们聒噪,如今身子不好,更该静养,怎的反倒愿意了?”
“你也知道我身子不好。若打起来,岂不更叫我难以招架?”
春儿望着她,忽而又伤感起来。
“若是太子殿下还在就好了……”她叹道,“有人庇护,便无人敢欺到头上,公主便能过自在的日子。”
月夕一怔。
她隐约记得,春儿这话,阿莺也说过。
——“若是堂主还在就好了,小姐便不必跟那群臭男人缠斗。”
心中苦笑。
造化弄人。换了个身份,还是摆脱不了遭人排挤的命。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却见那叫东二的小太监慌慌张张进来通传:“公主,太……太后来了。”
二人俱是一怔。
春儿面色变了变,忙问:“她来做什么?”
“不知道。”东二神色紧张,“我看着那架势浩浩荡荡的,还带了内卫,只怕是来者不善!”
月夕也皱了皱眉。
这位太后,就是皇帝的生母江太后。在皇帝登基以前,江太后只是个品级不高的嫔妃,因为儿子当上皇帝,才被尊为太后。
对于此人,春儿在言语里一向颇是看不上。皆因窦凌霄的生母是正经皇后,亲兄长是太子,从前在窦凌霄面前,这江妃无不是低眉顺目,恭敬有加。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二人地位调了个。
看东二这战战兢兢的架势,月夕明白,这江太后必定不好惹。
春儿倒是硬气,一下站起来,道:“这可是公主的宫里,先帝曾经说过,无公主允许,任何人不得擅闯!去把我们宫中的女卫也叫来,我倒要看看,谁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