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月夕(564)
这些人都是久闻海陵公主那母夜叉的名号的,竟都止住了步子。
只见凌霄回头看了看沈劭,道:“三哥哥想用我要挟二哥哥,我该去么?”
沈劭摇头:“不该。”
凌霄颔首:“如此,我哪里也不去。”
沈劭注视着她,无奈道:“别忘了,你保护好自己,才能保住我,别让自己受伤。”
凌霄眉间一动,随即转回头去,看着文冬等人,目光灼灼。
“要我跟你们走是么?”她边说着,边松了松拳头,不紧不慢道,“打赢我,我就跟你们走。”
——
瓮城共有三重。最后一重,名叫崇安门,拥有京城城墙上最高的城楼。
檐下,刚刚点起的宫灯在风中摇曳,在地上投下华美的光影。
城楼四面的门窗都敞开着,宽敞空旷,仿佛置身于凌空而起的高台。
江东王坐在椅子上,面前隔着一张桌子,摆着另一张椅子。
那桌子上,放着一壶酒,还有两只酒杯。
包括李氏父子和一众侍卫在内,所有人都侍立在十步开外,隐没在光照的阴影之中。空荡荡的厅堂之上,江东王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皇帝走过去,径直在椅子上坐下来。
那泰然自若之势,仿佛这里仍然是他的天下,而江东王不过宾客。
江东王的脸上毫无愠色,目光落在他额头尚未消失的伤痕上。
“二皇兄这头伤,当初将朕骗了一场。”江东王拿起酒壶,一边斟酒,一边颇有感慨地说,“朕千算万算也不曾算到二皇兄竟如此豁得出去,就算拼掉性命,也要把朕赢了。”
皇帝淡淡道:“朕如此,三弟亦是如此。”
气氛出奇的诡异。
二人皆自称为“朕”,互不相让,却坐在一起,说话一团和气。
江东王把酒杯推到皇帝面前,道:“不过纵然如此,二皇兄敢带着区区三十人便来闯宫,着实令朕意外。”
皇帝道:“成败之事,向来看谁更敢铤而走险。三弟手上兵马远不如朕,不是也敢来夺京城么。”
“是啊。”江东王笑了笑,“朕虽时常深恨父皇偏心,可想来想去,你我兄弟这敢刀尖舔血的心性,说不定都是他传下的。”
第四百三十二章 突变(上)
皇帝没有接他的话。
“朕的大军就在城外。”皇帝道,“寅时一到,无论朕在何处,他们都会攻城。王师皆京畿子弟,驻守京城多年,知晓城墙薄弱,兵精器良。你当知晓,一旦城破,据守城中的乌合之众不是对手。”
“这瓮城,易守难攻,且有最高的城楼。”江东王缓缓道,“所以二皇兄想先将此处占了,坐镇指挥大军攻城。可惜,二皇兄的打算,朕都知道了。”
皇帝说:“你打算如何?”
江东王喝一口酒,示意他看向四周。
“二皇兄可知,朕为何要将这些窗户都打开?”他说。
皇帝望了望,道:“正当子夜,京城之中何来夜景?”
“二皇兄不是从李懿那里得了城防图,还教他打开城门迎接王师?城门会打开,不过朕已经令人在城中设下了硝石火阵,来一出瓮中捉鳖。”
江东王说着,兴致勃勃地笑了起来,眼睛闪着奇异的光:“二皇兄可想一想,那传说中的火烧连营,地底炼狱,今夜就能在这城楼上看到,岂非大好的夜景?”
风声呜呜地从窗外传来,堂上寂静一片,针落可闻。
皇帝看着江东王,少顷,寒声道:“京城之中,民人百万。你这火烧连营,可曾想过会连累多少人家破人亡,命丧其中?”
江东王笑一声,不屑而狷狂。
“朕也是无奈而为之。若非二皇兄的大军攻城,他们又何来此难。说来说去,也该怨二皇兄才是。”他说,“一将名成尚须得万骨枯,朕自决意君临天下开始,便知晓这是须得人命去填的。不过二皇兄放心好了,你到底是朕的兄长,与那些兵卒不同。朕会将你好好安葬,仍赐亲王谥号。”
说罢,他想了想,道:“二皇兄从前已经封了永王,还须加个谥号。二皇兄觉得,‘戾’字如何?凌霄曾经说过,你和朕都是她的兄长,朕不打算让她伤心。”
皇帝目光深深。
“你将凌霄囚禁在了何处?”
“在宫牢里。”江东王道,“不过二皇兄放心好了,这世间,朕亏待谁也不会亏待了凌霄。那宫牢,朕早已经修葺一新,还有那半死不活的沈劭陪着她,她就算在里面住一辈子也不会不舒适。”
一抹锐色掠过皇帝的眼睛,他正要说话,突然,轰鸣之声传入了耳中。
那声音,就像是上次在应天的时候,城墙炸裂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