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月夕(220)

傅英如蒙大赦,看到皇帝身影出现的时候,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皇帝看到他那一脸青紫的模样,已然明白了大概,让赵福德找太医来为傅英和一众侍卫看伤,又令偏殿赐膳。

傅英千恩万谢地叩拜了,逃也般离去。

皇帝看了看凌霄。

她仍坐在桌子边上吃着菜,心无旁骛地吃饭,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皇帝并不觉得恼。

毕竟这才是凌霄。

“朕也饿了。”他对刘荃吩咐道,“再让伙房添几个小菜。”

刘荃称是。

而后,皇帝又净了手,在凌霄对首坐下。

碗筷早已备好,他执起筷子,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问:“好吃么?”

一切熟稔而自然。

凌霄扫了他一眼,道:“凑合。依我看,我在扬州找的厨子更胜一筹。”

她这般肆无忌惮地提起扬州,显然是有意点破。

皇帝看她一眼,喝一口酒,并不多言。

待菜上齐了,他让太监们都退下,才道:“在那儿过了几个月,习惯么?”

“没什么不习惯的。”凌霄道,“在那头少了许多糟心事,倒是活的自在些,也更开心些。”

皇帝颔首,神色毫无波澜:“既然开心,怎么又回来了?”

“我倒也不想回来,只是一个晕倒,就稀里糊涂地一下从扬州到了京师。”凌霄道,仿佛在说一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

皇帝看着她,双眸深深。

他也不再绕圈子,问道:“如此说来,前阵子上了你身的,果然是那位晏小姐?”

这事,他也不知如何描述妥当,说出来的时候,仿佛晏月夕和凌霄都是鬼魂。

“正是。”她大方承认。

长久以来的猜测终于坐实,皇帝并没有感到解脱,反而觉得疑惑和好奇更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随即问道,“你和晏月夕,相距千里,怎会离魂交换?”

“这我便不知道了。”凌霄说着,忽而淡淡地笑了笑,“不过老天爷待我不薄。若非我过去,怕是要气死在宫里;若非及时回来,也早被国舅大卸八块了。想来,我学了一身武艺,若竟要落个那等死法,老天爷看不眼吧。”

皇帝自然不相信什么老天爷的安排,其中必定大有讲究。

不过,她既然说出了国舅,皇帝倒也不必再遮掩了。

他于是先行按下别的疑问,顺势道:“跟你打个商量。国舅确实做错了。他那头,朕会替你敲打,让他亲自跟你赔个不是,你想要什么也大可跟朕提。但放他一马,此事就此作罢。”

凌霄看着他,不由冷笑。

“怪不得傅英拼死拦住我,原来是为了替国舅保命。皇上与国舅果真血浓于水,有情有义。”

皇帝听着这番冷嘲热讽,倒也并不生气。

“朕与你也是血亲,手心手背都是肉,能在台面下解决是最好的。可你若不允,硬要闹到公堂上,朕也不拦着,但结局不过看着国舅遭殃,你自己图个痛快。朕若是你,放他一马,好处更大。”

“哦?”凌霄来了兴致,“怎讲?”

“譬如沈劭。”皇帝道,“你不担心他在扬州的处境么?莫忘了,逃避刑罚,罪加一等。”

果然,凌霄的目光定了定,脸沉下。

这话,显然是在要挟。纵然常阳侯一家已经遇害,沈劭也仍然是戴罪之身,不曾免除。若朝廷追究下来,他便是逃犯。

皇帝继续吃着花生米,风轻云淡:“朕的主意,你未必稀罕。你若有其他想法,也可以提出来。”

凌霄按捺着怒气,默默地喝了一口汤。

皇帝既然提起沈劭,总得有个来源。她确定张定安在扬州期间,并未识破沈劭,那皇帝只能是从那封信里知道的了。

“皇上有我和月夕的信。”她径直道。

皇帝大方承认:“嗯。”

凌霄暗自骂了声不要脸。

“该还我了吧?”

那封信皇帝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留着无用,还给她也未尝不可。

皇帝回头吩咐赵福德将信拿来。

凌霄打开,确实是她上个月十五要交给月夕的信,一页不少。什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她盯着他:“拦我的信,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张定安的意思?”

皇帝自然知道这话的用意。

此事自然是张定安自作主张,但说到底,张定安这么做是为了交差,不能叫他一人背锅。可他自然也没大度到把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毕竟他和凌霄的恩怨,已经一言难尽了,没必要雪上加霜。

责任一人一半是最好的。

皇帝斟酌道:“将在外有所不受,张定安得了我的令,自然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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