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月夕(186)
她想在这宫里清静苟且,他就假扮什么张定安来探她底细;让她当采选使,又处处给她出难题;她想见他,他就不见她;她不想见他了,他又跑来晃荡……
也不知他今日又要演哪般。
月夕暗自深吸一口气,往清风阁的方向望了望,冷笑:“皇上来了,当然要去。先替我更衣。”
天空下起豆大的雨点,将焦灼的泥土冷却,扬起阵阵湿润的气息。
春儿等一众宫人打着伞,送月夕到了清风阁。
赵福德迎面上前,微笑行礼:“见过公主。”
“皇上在里面?”月夕问道。
“正是。”赵福德道,“皇上说,公主若来了,入内便是,不必通报。”
月夕颔首,让春儿等人回去,自己入内。
清风阁里的摆设颇是清雅,一张琴挂在壁上,香炉里烟气袅袅。月夕闻出来,这是自己做的香丸的味道。
榻上,一人斜倚着,正在看书。
玉冠长衣,身姿颀长,优雅闲适。
听得响动,他抬眼看来。
月夕行礼道:“拜见皇上。”
皇帝让她免礼,一边继续翻书一边道:“朕先前到御花园去,见天色不好,便索性到这里来了。”
她还没问,他倒是自行解释起来。
不就是跟她对着干么?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原来如此。”她干巴巴答道。
“今日,你又到西苑去了?”皇帝问道。
“正是。”月夕道。
她的回答和昨日一般言简意赅,再开口,依然是公事:“皇上今日来,是否要告诉我皇后的人选?”
皇帝:“……”
这茬,他倒是忘了。
毕竟谁会拿斗嘴时说的话放心上呢?
“朕还不曾想好。”他淡淡道,“立后乃关乎天下的大事,未经朝议,岂可擅作主张。”
“皇上说的是。”
这话说罢,又没了下文。
她就在一旁静候,若他不问话,她仿佛能站到天荒地老。
皇帝指了指不远处,“看到那桌上的花了么?”
月夕看去,只见那桌上摆着一大捧鲜花,显然是刚从花园里采的。
“朕昨日在你屋里嗅到一股香气,是你上回捏的香丸?”皇帝道,“那些花,是朕让人准备的。你若无事,可为朕把香丸做了。”
月夕:“……”
这不是无事找事么?
“皇上宫里的香不好么?”她说,“那可是宫里制的,外面千金也难买。”
皇帝却反问:“你在宫中长大,怎知宫外之事?”
月夕顿了一下,随即答道:“自是听春儿她们说的。”
皇帝没有纠缠,继续翻书:“朕闻那些味道闻腻了,想要些新鲜的。”说罢,他忽而抬眼,“你不愿?”
确实不愿意。
“皇上喜欢,我做便是了。”月夕违心道,“只是,这香丸甚是费时,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等做好了,我让人送到永明宫去。”
“不必,”皇帝的目光又落回书上,“你说个时候,朕去御花园散步时,顺带来拿。”
果然是故意的。她要东,他偏要往西。
月夕沉默片刻,问:“皇上是否还记得昨日临别时,我说过的话?”
皇帝翻着书:“昨日?你说过什么?”
月夕:“……”
他不但喜欢跟人作对,还喜欢装傻。
正当月夕打算再重复一遍,皇帝淡淡道:“你是说你不到朕跟前叨扰,朕可没说不到你这里来叨扰。”
月夕看着他,心中告诫自己镇定。
、“皇上还记得便好。”她说,“我去忙了。”
她说罢,做了个礼,便到桌边去。
雨在窗外淅淅沥沥下着,打在屋檐上,劈啪作响。
皇帝翻着书,不时地,将目光瞥向那桌边的身影。
她微微低着头,似很是专注,一眼也没有看这边。那桌子上的花不少,她挑选着,将花瓣一片一片取下,摆在桌子上。
摘花瓣的时候,她用的是中指和无名指,小指微微翘着,很是好看。
一切如此平静,好似无事发生。
忽然,月夕的头微微抬起。
皇帝毫无痕迹地收回目光,继续翻书,若无其事。
*
月夕的香方名叫幽露,是她前阵子养病时从书上看来的。
她从小就喜欢制香,每遇到烦心事,她就喜欢做做这些,修身养性。
不过今日,她觉得自己心猿意马。
窗外风雨交加,衬得屋里十分安静。
皇帝没有说话,她也没有。
时辰已经不早,花瓣还没摘到一半,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忽然,天边一声雷响,把月夕吓一跳。
她忍不住朝皇帝望去,却见他的头靠在隐囊上,一手仍拿着书,竟在榻上睡着了。
月夕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