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月夕(14)
月夕苦笑道:“你觉得我待在宫里还有什么乐子?今日闹得这一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是半点也不想再去招惹这些纷争,远离了皇宫才叫我安心。只要不是和亲,就是将我送去更远的地方也无碍。”
“更远的地方?指的是何处?”
月夕长长叹了一息,抬头看向门外无尽的春光,徐徐道:“我在京师待了十八年,倒想出去走走。都说江南好,诗中又有云,烟花三月下扬州,现今这时日,正想去扬州看看。”
春儿思忖了好一会,道:“公主莫非要去找江东王?”
轮到月夕愣住。
“江东王是何人?“
春儿答得有些含糊:“江东王么,也是公主的兄长,不过从不曾得势。”
“他可是在扬州?”
春儿摇摇头:“他在九江。”
那却离扬州不远了。
“公主若见了皇上,可万万不能提江东王。”春儿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这皇位得来甚是不易,莫不是太子忽而战死,怎么着也轮不上他。他心里头虚,对这位仅存的兄弟很是忌惮。可江东王早在五年前就离宫了,人家一心游山玩水,当个闲散王爷,哪有那个能耐和皇上斗。公主若旧事重提,怕是给有心之人当成了刀子,转而中伤无辜也未知。”
月夕了然,应了一声。
她不过为日后打算做个试探,却未料试出了这一茬。要去扬州……难上加难。
思量间,春儿又道:“公主,太后身边的周嬷嬷要过来一趟,说要看看公主。”
月夕颔首,忽而道:“春儿,你喜欢这位周嬷嬷么?”
春儿拉下脸,道:“谁喜欢她,狗仗人势,上次来了还要打我。”
月夕微笑:“我帮你出出气,如何?”
第十九章 癔症(下)
不久,皇宫内外被一件大事震动。
海阳公主,得了癔症。
据说,太后身边的周嬷嬷奉命到苕华宫探公主的病,才入了宫门,就见她披头散发地站在院子里,活似厉鬼。她指着周嬷嬷说,这是鬼,要来害她,令人绑了起来,打三十大板。
宫里头都知道,公主手下的女卫都是身强体健的,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周嬷嬷拖了出去。
周嬷嬷是太后的心腹,宫里宫外谁人敢得罪。这一下,竟是皮肉受了罪,老脸也丢尽了。
听闻这事之后,太后震怒,亲自驾临苕华宫。那宫门却锁死了,打也打不开。
此事闹得声响太大,便跟一阵风似的,一传就传到宫外。
说起来,海阳公主毕竟是京师的名人,诈尸一事,本就隐隐有人议论,这一下又得了癔症,更是不得了。京城里的酒楼食肆,市井巷口,凡是有人聚集之处,莫不在议论海阳公主的病。
至于宫里,气氛则更是诡异。
“幸好这海阳公主在苕华宫里,她可是个舞刀弄枪的,若发起狠来,见人就砍就说不定。”一个宫女议论道。
另一个宫女道:“我昨儿路过苕华宫时往里头瞟了一眼,你猜我瞧见个什么?我亲眼瞧见公主在院子里支了口锅,说要驱鬼!”
众人都面露异色。
“驱鬼?怎么驱?”
“还能怎么驱?捉到了就下油锅啊!”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身上起了一阵寒栗。
往后,苕华宫前越发热闹,而海阳公主的奇事也隔三差五地传出来。
“听说了,公主今日要将她的名剑破虏煮了。”
“那东西能煮?”
“自然不能,说是煮不化,闹脾气,拿起来要生吞,给人拦下来了。”
“……”
“还说想吃肉,瞧树上有鸟,挥着刀子就说要把树砍下来。”
“公主不是身怀武功,爬个树有何难?”
“理应如此,可这却不是关键。后来她宫里头的下人们让御厨给她弄了烤鸽子,她却哭着喊着让人把烤鸽子放生了。”
“……”
海阳公主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什么诈尸还阳,什么癫狂撒癔。
事情愈发离谱,没过几天,住在四方馆里的丘国使节连夜敲开了礼部侍郎家的门。
礼部再三请求下,皇帝接见了丘国使节。
当使者问起海阳公主的病情时,皇帝没有回答,只说一切安好,并让礼部设宴款待。
可丘国使者哪里肯善罢甘休,据说很是不高兴,在礼部闹了一场。
*
御书房。
“皇上打发丘国使节,花了不少银两吧?”张定安坐在下首,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盏茶,抿了一口,“虽说是回去复命的,也需得让他们说的好听才是。怎么说的,买糖资?”
御座旁龙涎袅袅,座上之人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这便是默认了。
梁朝开立一百三十年,已然不复昔日的强壮。百年盛世不再,番邦朝贡中止,甚至屡屡挑衅。昔日漠北外的丘国,却在几代君王的励精图治中渐渐强大,不断馋蚀梁朝的领地。过去的梁帝多以友邦睦邻自居,用金银财宝换取摇摇欲坠的安宁,直到去年,先帝终于在长子的怂恿下热血了一回,未料惨败告终,王朝的气数至此坠入深渊。